《远行的人》是工作生活在赣南多年的安徽籍作家皖心近作,作品以“我”的视角讲述发生在她身上的真实故事,用细腻的文字和真切的生命感受,书写了对生命本身难以把握的无力感和灵魂锻造的痛感,在生命主题的写作上呈现了一个知性女性的生命感悟和独特思考。
“风走了,风还会来;云淡了,云还会聚。人生却没有可以赎回的机会。那些鲜活的生命,像一条条河流,从自家族谱里流出来,烙上印迹,日夜奔流。”这是作者写的一段话,仿佛对人的生命做了一个完美的总结,我们终究会面临生离死别,离去的人如河流一般,变成了没有生日和年纪的存在。
《远行的人》采用了倒叙的叙事手法,没有从女孩的入院开始写,而是直接呈现女孩的第二次病危及其抢救过程:“一分钟前,她喷出一口鲜血……”开头即冲击着读者的内心,让人情不自禁地为女孩的命运而担心。但作者笔锋一转,没有交代女孩的抢救结果,而是叙述了女孩的第一次病危及其化险为夷。读者必然会在内心发问,女孩这次是生?还是死?或者产生心理预期,希望女孩可以如同半个月前一样活着回来。这样的情节加工使得小说突破了顺序的平铺直叙,激发了读者的阅读兴趣,引发了读者对女孩命运的关注、猜测与祝福。尽管文章的结尾告诉我们女孩最终没能逃过死神的围猎,但散文的主体部分——女孩在癌症晚期的顽强抗癌经历,却在插叙中被作者自由地选择并聚集在一起,省却了顺叙的大量无关笔墨,鲜活而生动地呈现了一个乐观坚强的女孩形象和一个沉默寡言却充满父爱的父亲形象。
由于“我”的第一视角的存在,通过作者的眼睛看这个世界,以女性见证人视角的真实感以及对病人痛苦的感同身受,借助视角的分析来呈现姑娘、姑娘父亲、母亲的形象,直接建立角色形象。父亲的动作和表情在“我”眼中是这样的:“喜欢用双手抓自己的头发,见谁都丧着脸,尤其忌讳别人问起他女儿的病情,我以为他嫌弃自己的女儿。”“我”之所以会认为女孩父亲嫌弃自己的女儿,是因为“我”是从人之常情的视角来审视这个父亲的。这样的道德拷问,也把读者带入到文本之中,跟着“我”的情感对文中的人和事进行各种评价。读到后文,我们才会站在父亲的立场对他进行同情之了解。为什么这个父亲双手抓头发?是因为家境的贫困使他拿不出钱来给女儿治病,作为一个农民工,他又没有更大的能耐来赚钱,他是恨自己没用;为什么他忌讳别人问起女儿的病情?是因为他无法接受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即将迈进死亡的大门的残酷现实。先抑后扬的陌生化手法就把一个不善言辞、心忧女儿的父亲形象立在了读者面前。
一直到父亲朝女孩大吼大叫,散文用的都是“抑”的笔调。这里的“抑”既是为了后文的“扬”所作的铺垫,“抑”得多厉害,“扬”得才会有多高,也是通过反常描写来体现无言的父爱。父亲是看到女孩因为没有服止痛药痛得在床上打滚而发火的,这个父亲本来就为自己无钱给女儿以更好的医疗而内疚,现在女儿却为了省下一点买吗啡的钱而甘愿承受病痛的折磨,他再也无法原谅自己了。他的发火其实是心疼女儿的外在表现,看到女儿在受苦,他的心也在滴血呀。
借助于“我”的视角来呈现康乃馨事件,就把父亲的高大形象充分树立起来了。正因为“我”对这个冷漠的父亲缺乏好感,“我”在看到父亲徘徊在垃圾桶旁时才觉得他鬼鬼祟祟的;当“我”打完饭回来,发现女孩在欣赏一束康乃馨,才对这个父亲的行为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父亲,自己没钱给女儿买花,细心的他又发现癌症晚期的女儿特别渴望精神享受,所以想出了这个“见不得人”的捡花行动,“时髦”了一回,满足了女儿的精神需求。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读懂了这个父亲,并且配合这个父亲,上演了一场“双簧”,凸显了一个农民工父亲的笨拙,让人动容,让人感慨。
语言的功能是表情达意,而陌生化的语言更能做到在有限的篇幅中容纳最大限度的情感,并通过读者的阅读充分释放出来,以期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审美效果。借助陌生化的语言,皖心在《远行的人》第二部分塑造了一个阳光、懂事、善良的女孩形象,唱响了一曲生命的赞歌。这个女孩只有23岁,正处在生命最好的年华,本来有着无限的可能,却得了不治之症。更惨的是,她有一个“冷漠无情”的父亲、一个重男轻女、只知道给她下命令的母亲,还有一个“一听说我病了,3天后就把我拉黑了”的男朋友,把她对爱情与未来的美好想象瞬间进行了终结。
但是,这个女孩却用“谁说我一无所有,我还有一生的遗憾”来安慰自己。她常常替他人着想,以乐观的心态面对疾病,在她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人终将一死,但要好好活”的人生道理。她说:“住进四楼,我是病区最小的王,流落街头,我可不是人间最惨的姑娘。”在父亲斥责她时,女孩像犯了错的孩子,轻轻拉过父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低声说:“别气了,我不是怕买多了吃不完可惜了嘛。”
面对重男轻女的母亲,女孩却表现的宽容孝顺。在母亲来看她时,母亲连续说了很多“命令”,女孩也“嗯”了许多次,虽然这一次见面便是永别,可母亲也没有珍惜,甩开手转身离去。她给母亲买裙子却没有说是送母亲的生日礼物,因为不想给母亲带来心理负担。在弟弟来看她时,她搂着弟弟的脖子说:“以后要好好学习,争取考研,孝顺爸妈,少吃外面的垃圾食品,准时吃饭,不能马虎了事,千万别去撸串烧烤,别像姐一样,把肠子弄坏了。”女孩对弟弟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牵挂和不舍,女孩让弟弟以后找对象可以不用说自己的存在,明明也才23岁却好似没有来过人间一般,受尽了苦楚。
如果文学是从生活而来,那么审美主体应基于对生活的理解,延长文本关注的时间和感觉的难度,增加审美快感,最终使主体在观察世界的原初感受之中化习见为新知。可文学不是对生活的简单模仿,升华为自身艺术语言,与生活故事相结合,才能既不失真实性,又不完全反映生活。《远行的人》追求将叙事、语言“陌生化”,目的却不为形式而形式,而是在于如何把故事写得曲折动人,如何写出平凡人生命的脆弱和苍凉,如何深刻地抒发生命主题。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赣南师范大学硕士生 杨淑珍(2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