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他离开的消息，是一个普通的上午。窗外阳光灿烂，熟悉的学生走进教室，陌生的鸟雀却在靠近，停落在窗台上。鸟雀有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像是盯着一阵风。过了一会儿，它的翅膀一闪，就像阳光翻转一个面，时间也就来到了下午。我站在第一次来临的课堂上，听着自己的声音旋转一周又回到眼前，然后停落在课桌上，跟洁白的粉笔末躺在一起。课间休息时，我把那些声音和粉笔末分开，像是把自己跟往事划一个界线。

　　我毕业后来武汉，没有太多认识的人。春天的柳絮飞舞如同雪花，我在这漫天“雪花”中艰难寻找方向。从广八路到信息学部的食堂，在图书馆等待落日，然后去操场追寻最后的昏黄。因为与他是同事，慢慢熟悉起来。他告诉我工会福利开放了，要按时去领取东西，如果暂时不需要，也可以寄回老家；他告诉我怎么去申请房补，然后去跟房东讨价还价；他告诉我很多院系的事，告诉我交发票报销的流程；告诉我哪里的樱花最好看，哪里的操场可以看电影……我慢慢学会了这些，然后在今后的时光里，我在校园所看到的一切，都像是在看电影。

　　我把声音和粉笔末分开的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在教五旁边的那个图书馆门口，扫了两辆电动车，我们想去吃一碗带汤的面。那晚的面量大吃不完，剩下的面我们就送到回收处，看它们慢慢地被传送带运到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就像今天的阳光被卡车运走了，就像我们待在一起的两年被流水运走了。

　　晚饭后，他带我从一条小路走到九一二操场。我第一次来武大，参加完求职面试，雷师兄、黄师兄也带我来这里，留下了我在武大的第一张照片。那天的灯光很暗，我在地面遗留的身影显得很漫长。转眼间两年过去了，我自然找寻不到那旧日的身影了。不过那晚面试完秋风的寒冷，却再一次真实地降临。我们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回到我们租住的小屋。我看他上楼，我知道那摆着两盆多肉的阳台，就是他的房间；我也知道在离阳台不远的地方，跳跃着两只橘黄色的小猫。

　　很久以前，我在校园漫步。远处驶来一个骑电动车的女孩，路过我身边时刚好有一束花掉落下来。我捡起来拿给她，她脸上漾起羞涩的微笑，就像那束花从未遗落，一直绽放在她的脸上。她离开后，我手指上残存着花束的香气；很多陌生人在离开后，都留给我类似的气息。有一位好朋友曾跟我说，第一次接触某种气息很重要，当你再次嗅到这种气息，旧时的场景会再次来临，就像那些气息跨越了漫长的时间和距离，一直在等你。有时候我觉得情况或许也刚好相反，就是在回忆旧日场景时，那些气息会再次来临，就像孤单笼罩着你，告诉你不变的只有气息。我的好朋友离开后，我会常常想起他。每当想起他时，就会有很多气息来临，这些气息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埃拉伽巴路斯的玫瑰花海，给我无穷的温暖，同时又压得我喘不过气。

　　责任编辑：周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