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观看立体电影。影片什么内容现在完全模糊了，只记得是一部古装电影，有打斗戏。印象深刻有两点，一是电影票背面有“心脏病人不能观看”的字样。二是流星锤似的兵器直奔面门而来的刺激。过了几年，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说未来的电影可以发展到能嗅到气味，并具体展望了一些细节，比如影院里如何摆放气味装置，这些装置又如何与剧情连接、联动等。读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曾经心花怒放。

　　好像也没有太长时间，我就看了由帕特里克·聚斯金德小说《香水》改编的同名电影。莫言曾经盛赞这部小说，还写过一篇散文叫《什么气味最美好》，在这篇文章里，莫言说他从小说里看到的是青春以及衰败。电影也拍得很好，拍出了征服与爱的截然不同的威力：主人公格雷诺耶这个自身没有味道却拥有异常灵敏的嗅觉的人，靠杀害年轻女性取得她们身上的香味来控制世界，但终因缺少爱而崩溃自杀。

　　问题在于，看完电影我又想到那篇谈有气味电影的文章，如果电影可以嗅到气味，并与剧情深度关联，观众在观看《香水》后还能不能走出影院？毕竟这部电影里有很多人群被格雷诺耶用香水控制而如痴如狂的场面。事实上，无论技术多么发达，艺术真实都不能被现实真实所取代。电影里的声音其实也一样不能和是剧情的真实再现。

　　科技改变生活，给人无限期待。我曾希望可以用打电话代替写信，后来电话亭实现了这个愿望；我希望随时可以打电话而不用再去电话亭，手机实现了这个愿望；我希望可以在打电话的时候看到对方，视频通话实现了这个愿望。我也设想过，电话可不可以闻到气味，比如在和老母亲通话时，她恰好在做饭，如果能闻到气味，那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事。可海因里希·伯尔于20世纪70年代所写的小说《小丑之见》里，主人公小丑汉斯却明确地说：“我的特异功能，通过电话能够嗅到气味，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而只是一个累赘。”

　　我们期待的，会反而成为累赘？有的时候的确如此。“可视”正在成为电话的累赘，很多时候，我们都不再选择视频通话而只是选择语音通话；电话本身也有些累赘，很多人都不是选择通话而是发送消息或者语音，也有的人把电话打开后，任由话痨的对方喋喋不休……我在公交车上，亲眼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看着响个不停的手机不想接又不敢挂，看他那样子，肯定希望自己没有手机，让那个不停打电话的人派八百里加急来找他。

　　科技改变生活方式，但改变不了生活的本质。方便的可能会更方便，无奈的也许更无奈。DeepSeek来了。因为我爱在朋友圈里写打油诗，一些朋友用它作格律诗，并发给我看，问我作何感想，也许还有让它和我较量一下的意思。我得承认，它比我写得好，如果是考试，它可以打95分，甚至更多，我呢，也许不及格。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写打油诗不是为了和任何人或者机器比赛。

　　也有朋友担心，会有更多的人用DeepSeek去写诗，但我并不担忧，因为无论一个人用DeepSeek写多少诗，他都不可能是一个诗人。而且，写得越多，他越容易厌倦，因为在它接近完美的文字后面，诗情稀少，而且与他的生活及心灵都十分遥远。

　　责任编辑：宋宝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