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日子啊,就像随手丢进河里的石子,“咚”一声,就在平平常常的水面上砸开了花。
这刚溅起来的水花,真亮!有时它像面小镜子,一晃,就把昨天那张脸映出来了——那张属于“从前”的脸。我望着水花,猛地一回神,好像一脚就踩回了过去的路上。那个“过去”,像什么呢?白得亮眼!不是薄雾,是老课本翻开的纸,又脆又黄,上面沾了灰的墨字都浅了;是老家那堵石灰墙缝里透进来的月光,又冷又倔,像冬天结在心里的那层霜,手指头碰上去,都是硬生生的凉气。
可这水花啊,又会往前扑腾。水汽一下子弥漫开,前面那些还没影儿的事,朦朦胧胧地在眼里就亮开了。那是还没走到头的“将来”。美,真是美!美得让人心窝子都晃悠。像啥?像远处新大楼的玻璃墙,被太阳一照,金光四射地晃人眼。瞅着都新鲜,可又像春日里刚裂开一条小缝的嫩花苞,里头藏着个甜丝丝的秘密;更像隔着窗户纸,瞅见邻家院里一朵你叫不出名的花儿正要打开——那份鲜亮,就是谜底揭开前那一阵静悄悄的劲儿。
丢下去的石子,转眼就沉了底,归了流水的账。可它“咚”这一下激起的动静,这四散飞溅的水花珠子们,偏偏不一样。它们沾着刚沉下去那块石头的湿气呢,却又伸着手臂,拨拉开了前方平静的水皮儿。我就在岸上那么站着,看着那水花蹦到最高那一下,一颗颗小水珠子悬在半空里,亮晶晶的,像搭起一座小浮桥——桥的这头,连着我身后那片冷幽幽、泛着白光的旧日子;那头呢,一直铺过去,铺进前面那片水亮亮、暖烘烘的光影里。回头望,旧日子的那种白啊,冷清清地贴着骨头;往前看,光影里铺开的那个新世界,又宽又敞亮。水呢,流着流着,再硬的石头疙瘩也会被它揉软了,淹没了。也许正是这些硬邦邦硌人的日子,撞疼了命运那层皮,才在这条名叫时间的河里,荡开了这么大动静的浪头。
水花闹腾一阵,总是要落回河里,沉下去,连个影儿也不见。可那块曾经硌人的石头,却悄悄地沉在了水底下,成了河床的一部分。就是这些不平整的硬疙瘩,才让流水唱出不一样的声儿啊。
见习编辑:赵小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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