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入秋,天气却愈发闷热起来了。
黄昏将碎金撒了一树,星星在深绿的云海里同风儿起舞。树底下的人三三两两,有的怀揣课本,有的提着水壶,却都行色匆匆。
铃声早已响过了,我摸出饭卡,小跑出教室,挤进楼梯间拥挤的人流中。
“禁止推搡,不要停留……”楼下值班老师的声音从人群的空隙间传过来。
我夹在人群中缓慢移动。
“下雨了!”有人惊讶地小声叫起来,声音大约是在靠近楼道窗户的位置。于是,人群小幅度地骚乱起来。我也扭头,投去求证的目光,却被晃动的人群挡住视线。“下雨了,下雨了……”人群低低地嗡鸣。
快走几步,雨水冲刷大地的声音骤然膨胀,轰鸣充斥了狭窄的空间。我急切地大步挤到人群的前端去。
蓦地,乳白的雨帘撞入我的眼底,震住了我。
这到底是怎样盛大的一场雨?这雨,不是丝丝的、花针牛毛的薄雨;它是一串串清透而泛着雪色的珠帘,将星星串了进去,仿佛是自天庭穿过九霄垂落到人间来。多么张狂,多么奔放,“一场秋雨一场寒”,它是携着秋赠予的通牒,放肆地疾驰在这片沃土上了。
风儿也来了,或者说它从未离去过,不过无雨时悄悄隐去,这会儿又现了身。我想风是调皮的,不然为什么总赶着雨下的时候出场呢?瞧,树叶噼啪,它将雨帘披在身上,从容地跳着优雅的华尔兹。雨屑飞溅开去,又湿了一片地。
雨下得狠厉了,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驻足廊下,望那暴雨侵袭着老树、池塘、石桥,侵袭着这所百年老校的一切。苍茫灰颓,仿佛远处樟树间生出浓雾来,什么都飘摇起来,恍惚间带来令人捉摸不透的强压。可这变化却未带来惶恐,几个学生撑着伞跑进雨里。刹那间,衣服上、裤子上就洇开一片深色。大雨灰茫茫的,那几个学生的身形很快模糊了。我突然想到,百年前从这里扎根发芽的革命党人,不也是像这样大步冲进风起云涌的乱世现实,无惧血与泪,为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厮杀的吗?
暴雨中,那块迁校纪念碑在树脚旁矗立着。它经过风雨肆虐,却愈发干净了、明晰了。浑水拧成细流,自碑面汩汩淌下,似鲜血。它本不能言语,可这一霎,我清清楚楚地听到它向我们诉说。四易校址,弦歌不辍;百年使命,吾辈当强。我凝望它,心底生出敬意来。
路上攒起一层薄薄的污水。雨点不眠不休地打下来,在水面绽开大朵大朵洁白的雪莲花。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我想起课文里有这么一句话。
我们不正是那一只只与暴风雨搏斗的海燕吗?疾行在汹涌的海面上,我们展开单薄又坚韧的双翼,与一切艰难、挫折相抗衡。我们呐喊,飞吧,飞啊!勇敢地向前!向前!
风雨无歇,少年且行!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