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时常将创作视为孤灯下的苦旅,但在我的课堂上,写作却是一场激情的共舞。墨痕是笔尖与纸张的私语;而笑影则是顿悟的欢腾,是思维碰撞的脆响。它们一静一动,一庄一谐,共同勾勒出创意写作最本真的模样。
7年前,我在一所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就读,在入学后的某一个午后被“丹江文学社”的牌匾和介绍所吸引,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递交了入社申请书。此后,“文学”便与我有了割舍不掉的缘分。学校所在地有条自群山怀抱中迤逦而出的河水——丹江河。千百年来,丹江滋润着一方深厚而灵动的文脉,它的粼粼水波中,荡漾着的不只是天光云影,还有绵延不绝的诗句和文章。
每到周末,我们提前联系文友,沿河寻找创作灵感。晨昏之际,总有人影沿堤漫步,或默读,或清谈。偶然循声望去,清爽的古筝声配以两声琵琶音,如隔夜的细雨滚落在娇嫩的芳草上,雨滴与草叶如胶似漆。这时,席地而坐,执笔写意,每一次灵光乍现,每一阵清风过处,翻涌的都是千年文思的涟漪。
2022年7月,我如愿成为一名乡村教师,工作之余,也没有放弃对文学梦想的追求。学校附近租的小单元楼,唯一的主角就是沙发——如今它已被书占领,成为一座歪歪扭扭的“书山堡垒”。每日下班后,我就是在这纸页的海洋里潜泳,从字里行间捕捞能慰藉心灵的珍珠。日子久了,心里竟也像开了间茶馆,住进了许多攒来的小故事和形形色色的客人。每到傍晚,打开电脑,就像拆开一份属于自己的礼物。只是这些礼物的后劲极大,常常写着写着,就被自己“茶馆”里的客人惹得泪眼婆娑——写作是给自己招来一群专惹眼泪的“欢喜冤家”,但它的确让我的生活有了向上攀登、向下扎根的勇气与动力。
2024年,学校为我开设了“创意写作”课程,首期兴趣班招录了28名学生。我给课程起名“无忧写作”,寓意让学生在不怕写作的基础上,达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熟练程度。一学期的课程,我真真切切感受到孩子们的幽默与天真。
有一次,我的主讲内容是“幽默语言速成法”,举例时我说:“爸爸的下巴像什么?”他们静默思考,但没有人回答。这时,小王同学害羞地举起手说:“爸爸的下巴像刺猬。”我拍手鼓励他,并顺势引导:“爸爸的下巴像刺猬,说不准什么时候,那只刺猬就‘造反’了,用它尖利的刺恶狠狠地‘戳’我。”我边讲解边配以动作,摸着自己的下巴假装刺同学的胳膊。他们笑容晏晏,互相望着彼此,沉浸在文字的喜悦中。
我的课堂,一定是“敢于交流”的课堂。记得学写短诗的那节课,他们异常活跃。还未上课前,他们就一个个兴冲冲地跑到我的办公室,你一句我一句地问:“老师,今天写诗的题目是什么呀?”我说:“别急,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上课时,我没有固定诗歌的内容,而是要求他们自由发挥,表达心中所想、脑中所思即可。一节课后,他们将“战绩单”摆到我面前。他们写《糖》:我吃了一颗糖/去拥抱蓝天/蓝天就变甜了/从此,它就更蓝了。他们写《船》:花瓣是长在地上的船/娃娃们想去坐一坐/去摸一摸花苞/再和胖胖的西瓜虫玩。
我邀请他们走到讲台前读自己的诗,再与同伴交流作品。我被他们的童趣感动得笑,感动得哭,感动到不能自已。后来,为了丰富他们的写作思路,我将《中国青年作家报》里的文章一一读给他们听。教室里静悄悄的,孩子们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像两汪映着光的清泉,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手中的报纸。
犹记得小张同学的《老黄》发表后,我将报纸带到教室,学生们一股脑儿地冲了过来。他们的眼睛猛地一亮,像是被星火点燃,一遍又一遍地确认那墨痕确乎不是一场幻觉——那是青春的倩影。
时至今日,我的创意写作班学员已经在《中国青年作家报》《宝鸡日报》《西安晚报》上发表了30余篇习作,我也成了一名“老师傅”。2022年刚上班时所带的四年级学生,今年也已毕业。最后一节写作课上,我深情地说:“愿今后,当你们行至人生的幽谷之时,总能想起曾有这样一段文字,如微光般照彻片刻的黑暗,予你们以温暖和方向。愿我们曾共同徜徉的这片文海,能成为你们心中永不干涸的力量之源。”
我想,创意写作的光还会一直延续,那些在墨痕与笑影中徜徉的人,一定会成为一个个有温度的人。
责任编辑:周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