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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0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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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哥(小说)

湖南财政经济学院学生 王春芳(21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0年11月03日   13 版)

    早上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在追求一个女孩子,每日给她送花、写信,远远看见东哥,他朝我大喊,“一定要……”我始终没听清后面的话,想问他,却被闹钟唤醒,想再入梦,却已无可奈何,十分惘然。

    不过,对于梦到东哥,我并不惊讶,这次回来,就是为着参加他的婚礼。

    东哥是我儿时的伙伴,他不爱跟同龄的人去网吧打游戏,时常跟我们一群年龄比他小的孩子玩在一起,是我们公认的孩子王。已记不清是哪一年,只记得那时是暑假,东哥在村里的一口池塘发现了龙虾,就带着我们一群人去钓虾。寻一根竹棍,前端系上绳子,再去捞几颗田螺,敲碎了绑在绳子上,如此钓竿便做好了。

    东哥不仅会钓虾,还能徒手捉虾。在池塘边寻找到虾洞,东哥说这是龙虾为避暑专门挖的,用一根粗棍将洞口撬开,大概二十几厘米深处换成小棍,伸到洞中诱使虾钳夹住,将虾拖出来,有时洞口深了,还需用手去抓,要待抓住了虾的两只钳子,才能“安全”出来,虽难免被夹伤,但东哥总是不怕。我们无法像他那么勇敢,这也是我们佩服东哥的原因。

    我们钓虾的事被邻村的孩子知道了,他们便来和我们抢占“地盘”,为此发生争执,我还被一个人打了。那日东哥恰好不在,过后,他带着我们去了邻村那孩子家,我以为东哥要帮我还回来,却不料他直接找到了那孩子的父母。时至今日,我早已记不清东哥和他们说了什么,但始终忘不了东哥当时宛若小大人般和他们谈判的严肃神情,以及那个打我的人在他父亲的训斥下泪流满面的场景。因为这件事,东哥在我心中的形象更加伟大了。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明白,有些事不一定要打回去,说理也是能解决的。

    东哥考上大学那年,他父母高兴坏了。先前东哥突然提出要学声乐,当艺考生,但一年下来学费要好几万,再加上他们也没听说过学唱歌还能考上大学的,于是不同意,但最终还是拗不过东哥,让他去了。却不料真的考上了,为了庆祝家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他们特地办了一场酒席。四邻来邀我母亲时,母亲让我也一同前去,我调侃她,“你先前不是不看好他,说他糟蹋父母的钱吗,怎么如今又去?”但我随即感受到一股寒意,被周围几双眼睛斜睨着,我讪讪的,只好躲回房间去了。

    上大学后,每次节假日,东哥都会带上一大箱课外书回来,这是我非常羡慕的,在家母亲怕我学习分心,从不让我接触课本以外的“杂七杂八”的书籍,东哥那儿再次成了我的乐园,他也常叮嘱我“要好好爱护这些书”。

    东哥毕业后回了县里中学教书,工资虽不高,倒也算稳定,过年回家,亲戚朋友总张罗着帮他介绍对象,都被他拒绝了。但后来,仅仅几年,一切就都变了。

    我见到他时是一个早晨,他一个人站在他家地坪上。天阴沉沉的,刮点风,远远的只见他身上的白衣摆动,像游魂似的,一只被绊住的游魂。

    听他说,他母亲托媒人介绍了一个女孩子,小他几岁,这几天就准备见面。我一下子愕住了。在山村中,这种媒婚依然广泛存在,基本上男未婚女待嫁经媒人一撮合就能成,虽然仍有选择的自由,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与东哥联系在一起,他那么有主见的一个人。

    东哥定定地看着远方,远方只有山,过了一山还是一山,连绵不断的山。东哥说,他先前有一个女朋友,交往了好几年,可最后还是离开了他。东哥说,不怪她,谁愿意跟着一个收入微薄、未来渺茫的人呢?自己已经快三十,也不愿再折腾下去了。我尝试转移话题,问他工作的情况,他只是摇摇头。我始终记着东哥小时候教给我的“说理也能解决”,但这次,他的说理似乎没了去处。而我,还只是一个躲在象牙塔里、未经社会风吹雨淋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空话劝慰他呢?

    过了几天,东哥来我家找我,说他家要装修了,书太多不好搬来搬去,打算都卖给二手书商,让我去挑几本喜欢的。到他家一看,书依旧整齐的摆在架子上,还没动,我说要不先搬到我家吧,等房子修好了再搬回来。他拒绝了,说卖了也好,自己现在已经没心思再看这些。我挑了一本《围城》,那是第一次来借书时看的,封面不小心被我弄坏一处,东哥特地用透明胶带粘好了。“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可有时,根本由不得你选,和你一批的人都进城了,只有你在外面,那么在下一批人到来之时,你就是异类,注定孤独。

    东哥的婚礼办得很热闹,村里人都说:“他父母先前还总是愁,现在好了,房子修好了,媳妇也娶进门了,终于没负担,可以安安心心的了。”东哥看起来很开心,喝了不少酒,新娘也始终面带着微笑。听人说,她和东哥蛮相处得来,所以双方谈了不久就确定关系了。我由衷地替东哥高兴,一切都挺好的了。

    一切都如此的好,只是,我始终也忘不了那个清晨忧伤的、满怀心事的东哥。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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