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冬（随笔）

    帽子和厚手套已翻找出来，棉鞋也已站在门口的鞋柜里随时待命，夜里的风声开始在北窗外徘徊，于是枕畔的书便换了个更有阳光味道且易入梦的。

    许多东西开始出现，陪伴我度过漫长的冬天。院子里的树枝上，有两只麻雀，穿着厚厚的袄，时栖时飞。我年年能看见它们，在雪后，在每一个寒冷的日子。我不知是否从前的那两只，也不知道是否特意来窗前相伴，只要有它们和我一起守着冬季，就是一种温暖。

    每天在风最小的时候出去，彼时或许已经是如夜的黄昏，因为我们这里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四点钟的时候，天便已经黑透了。我踩着雪走过河边细细的小路，路旁低矮的灌木丛已经失去了夏日的繁茂，目光越过那一片萧疏，便看到了露出来的几个石雕的蘑菇。它们在冬天白了头，站在昏暗的灯光里，站在明亮的目光里。它们就在繁华落尽后，在我的眼中凝结成一种慰藉。

    还有那些从尘埃里挣扎出来的回忆，比如童年的炉火，热炕头上的猫，张牙舞爪的雪人，还有在炉畔生长的那些生生不息的故事。每到天寒岁晚，它们就像火焰般从心底燃起，于是往事就成了御寒的酒，饮到上瘾。等天渐暖，一切如梦消散，酒醒人忙。

    这些曾陪伴了我数个岁月的，它们，只在我最寒冷无助的时候出现，并不在意春暖花开时的遗忘。我真的多是在冬天时想起它们，在黯淡时想起它们，更多的时候却是淡忘。它们消失在生命里，就像一滴水汇入江河，一朵花融进春天。

    曾经的一个冬夜，顶着风雪艰难地走在野外的路上，那时候只觉天地苍茫，寒冷麻木，似乎动着的只有心跳和机械的脚步。当坐在温暖的炉火旁，当风雪已成为窗外的风景，我就觉得，真正相伴着的，就是这个巨大的冬天吧。它年年来一次，而别的相伴，只不过随它而来，或随它而生，它走了，也便都散了。

    若是因此就说我喜欢冬天，我觉得还是不够，它也不会在意我的喜欢与否。我只是能在冬天里，发现许多能与我相伴且相暖的，那可以是我的眷恋，但冬天并不一定就是我的喜欢。或许它只是我喜欢的一部分，或许我喜欢的，只是和它一起走过时光的感觉。

    所以，有一种心情能共冬而暖，便会发现许多流连的相伴。于是，冬天来了，心便也期盼了。冬天深了，梦便也浓了。冬天走了，回忆便也醇了。

    责任编辑：龚蓉梅

包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