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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1月11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漠漠水田飞白鹭(随笔)

广西平南县人大常委会办公室 彭敏艳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2年01月11日   15 版)

    暮春的晨,天朗气清,房前盘根错节的大榕树上栖着的鸟儿任性地闹腾,挑起了晨的欢愉。

    风偶尔摇落几片树叶,地上印染了深深浅浅的黄,浓密的枝叶剪乱了柔软的阳光,摇曳的光影无意涂抹了这幅印染画的立体感。

    这是一幅流动的城市春景图——温润的空气中逸散的青草味和柚子花香,错杂有序的物体以及布施物体的人类,他们是从远古的巫山小三峡奔流至此的文化与文明的符号,还将生生不息地奔流着。

    相比之下,乡下的春景图更多了几分率真与野趣。

    前几天,下乡路上,我正在凝神构思一则宣传信息。同事的手突然兴奋地指了指远处的稻田,示意我看。

    顺着他目光的欢喜,我看到一大片稻田披着浅浅的绿被,那是刚抛下田没几天的秧苗。纵横的阡陌在广阔的田野上画出不规则的格子,自西向东横贯田野的长长的碧绿的条纹是灌溉稻田的小河流,田野上弯着的一只只问号是正在稻田里劳作的农民,其间点缀着许多的白,无非就是挂在木棒上的白色塑料袋,吓鸟雀用的。

    稻田边上稍高的不规则的色块就是香芋、玉米、瓜豆等其他作物,更高一点的是柚子、橘子、荔枝、龙眼、黄皮等果树,远处挺拔秀茂的就是松林了,这都是乡下极其普通的存在。

    这是一片平坦而肥沃的田野,它们依着秦川河畔无限延展。

    对于在田野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人来说,就算闭着眼也能把田野那大同小异的纵横交错、高低有致的线条勾勒出来,而且对线条本身的柔和或硬朗掌握得恰到好处,不会多增一分,也不会错减一厘,泥浆里的蚂蟥、福寿螺和色块一并渲染上,顺便脑补了空气中的泥土腥味和各式植物的清新气息。

    我读不懂同事眼里的光,茫然地看着他。

    “白鹭”,他轻轻地指着点缀在稻田的白色,仿佛动作大了就真的惊飞了它们似的。

    我再度把目光撒向田野。突然画面流动了,起初是几点白慢慢飘移,接着是一片白翻飞,从田野上的一个方格飞到另一个方格,像浅绿的大地上灵动的白色童话。

    “停车,停车!”我突然激动的高分贝吓了同事一跳,我打开车门直奔稻田。

    在距离那片白约百米处,我屏息止步。果然是白鹭!

    白鹭是一种怕人的鸟,而此刻它们正悠闲自得地在稻田上觅食,或者款款踱步,或者侧目凝神,或者展翅凌空,全然无视正在田里劳作的村民。

    我惊讶于它们的气定神闲和胆大妄为。既然如此,我也只好明目张胆地接近它们了,隔田观赏。

    它们有着轻盈优雅的身姿,即使在水田觅食也能走出T台的姿态,像极具涵养的窈窕淑女。它们的喙、头、颈、胸都是棕黄色,脚黑色,背部、翅膀以及翅膀以下的羽毛呈乳白色,极其纯净的白!我从不知道棕黄、乳白、黑三色竟能搭配出如此清丽脱俗的气质,或许也只有如此,才配得上诗一般优美的名字——白鹭。

    场面如此壮观的白鹭,是极为难得极为珍贵的奇遇。

    待我回过神来,它们已经凌空飞远,落到秦川河对岸河畔的稻田里去了。

    回到车上。我目光始终被它们牵引,路过秦川河的桥,桥下远处有几只白鹭在河畔散步,不时驻路观望。其中一只停落在凸出水面的大石头上,伸长脖子疑似欣赏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还一再梳理自己的毛羽。河畔水草丰茂,草丛点缀着零星的小花,河岸上有翠竹掩映。

    前些年秦川河曾经是村民排放污水的通道,河流上漂浮农药瓶、塑料袋等垃圾,河水腥臭,鱼虾几近绝迹。2019年进行污水防治后,河流才慢慢复原,如今河里砂石清晰可见,鱼儿在砂石间嬉戏。

    很小的时候白鹭在乡下很常见,它们喜欢在稻田觅食,就是怕人得很,一旦远远嗅到人的气息,就立刻扑棱强健有力的翅膀,以最快的速度遁空而去,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也只有快如闪电,才能确保安全。

    后来白鹭逐渐淡出了家乡的视野,有好几年甚至是绝迹了,偶尔看到一两只便足以欢喜半天。

    不仅仅是白鹭,连农村里最常见的小麻雀也几近绝迹了,没有鸟鸣雀叫的乡村是没有灵魂的,村民无比怀念稻田里的稻草人,怀念守着晒场防鸟雀的日子。

    大人开始吓唬小孩,不能抓小鸟,抓小鸟头发会白了。尽管这样,鸟雀还是赌气多年不回归。

    直到国家立法保护野生动物、出台系列环境保护法,并逐步加强管理后,鸟类才犹犹豫豫地陆续回归。

    麻雀回归比白鹭早了十多年。那时我还在小学任教,校园里种了好些龙眼树和荔枝树,早上麻雀的叫声堪比学生的读书声,晚上它们就住在浓密的树枝上。要是在树荫下用手电筒往树冠上一照,会看到许多麻雀一双一对地紧挨着睡觉,它们把头埋进自己丰满的羽翼里熟睡,全然不觉察人的靠近。我疑心此刻拍拍它们的肩膀叫道:“喂,老兄,该起床了!”它们也未必醒。

    那天从乡下回来后,我总遗憾未能记录下白鹭的美,错过了奇遇的缘。

    七天后,我们又路过那片稻田,白鹭群居然还在!这表示它们目前是栖居于此的,我激动不已。可当天任务很急,时间不配合。我认定这是信息宣传的好素材,决定周末专程去拍照。

    一整天我都沾沾自喜,认为路遇白鹭是我的造化,我以为它们只是小范围、短时间地路过我们家乡。但很快我就窥见我目光与思想的狭隘。

    优雅的白鹭已经成为市作协热议的对象,先是县城北的文友发上一段白鹭在稻田觅食的视频,视频里的白鹭除了喙和脚是黑色以外通体白得透亮,个体比我遇见的白鹭要稍大一些。

    后来港南等地的文友也相继发上白鹭的照片。一张是数十只白鹭聚集在已经插了秧苗的稻田上,一半驻足凝神,一半展翅翻飞,像白色的琴键和高高低低的音符;另一张是一幅春耕图,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开着耙耕机耙田,11只白鹭好奇地追着耙耕机飞,像未经农事的孩子一样,又像一群勤劳的天使,正在为春耕助兴。另外几只大大方方地拦在耙耕机前方,逼停了耙耕机还一脸无辜。

    我认出照片上的白鹭和我路遇的白鹭是同一个种类。这次我终于看仔细了,它们的喙尖是棕黄的,和头部、前胸的颜色是一样的,喙根部混合了米白和淡粉两色,颈部羽毛大部分是棕黄的,只是颈下方中上部有一小撮乳白的毛。

    文友们感慨良多,一是惊喜于今年水田处处飞白鹭,二是惊诧于这白鹭居然不怕人,三是惊惶于那些年家长“不能抓小鸟,否则白了少年头”的告诫,四是惊羡于白鹭的优雅身姿。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人类对环境和动物的友好,终将换来环境和动物对人类的友好,达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终极目标。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我即兴敲出摩诘大师的诗句,然后满心欢喜地任思绪天马行空。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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