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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3月08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做个施夷光(小说)

河南大学学生 陈宇轩(19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2年03月08日   10 版)

    视觉中国 供图

    长征的成绩向来不错,向来都不错。

    像父亲给他起的名字一般,求知之路不亚于长征之路。除却聪颖天赋,还须得带些毅力,带些积淀的秉性,越过高山穿过低谷,抵过曝日寒风,取得累累硕果。

    青春期娃儿像水稻,抽穗拔高,褪去稚气,多了些不完全的成熟气息。

    长征在村镇的初中上学,每每考试总能取得第一,他不免有些飘飘然,学习不比从前上心。

    一日,长征归家,似鲁迅口中登上阿尔卑斯山的拿破仑。

    “我比阿尔卑斯山还要高”,实在是高,他是个考试拿了第一的胜利者,这何等英伟。

    父亲仍旧缄默,这个村子里有名的老厨子自顾自择菜、洗菜、切菜、做菜,丝毫没有赞扬这位成功者的征兆。

    “您多少得夸夸我。”长征说。

    父亲停下活儿来,“村镇的第一,怪让人笑话的。”于是继续埋头干起活来。

    长征气极,撇下父亲就往集市赶,母亲在集市上卖猪肉,因貌美年轻,故而被人们称为“猪肉西施”。

    “猪肉西施,我拿了第一。”长征说。

    母亲操刀顺着肉的纹理划拉下一条精致的肉排来,客人见了满脸欢欣:“您可真是人美技艺高。”母亲只是笑了笑,叮嘱客人下次再来。

    此时长征在身畔候了些时间了。

    “莫要骄傲才好,强者还在外头。”母亲说,“想买些什么就从屉子里拿些钱去吧,权当奖励了。”

    不过是场自娱自乐。

    后来长征不再提第一,也不再提成绩,他的重心开始从学习向玩乐装扮移徙,成绩虽波动大了些,但总归不差。这一状态一直维持到中招考试前夕。

    放榜那天,父亲阴沉着脸领了份成绩单回来。长征虽心下忐忑,但仍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做派,只等大刀往头上砍来。

    “你本是无处可去的。”母亲说。

    “像你这般聪颖的孩子,我着实不忍让你走我俩这样的路子。”父亲说。

    “我们寻了个你的表亲,叫长虹,他考了个不错的成绩,但家里却是执意要使他打工的。”母亲说。

    “他家里弟妹多了些,实在可惜。”父亲说。

    长征何其聪明,瞬间明白了父母的用意:“是要我顶着长虹的名头上学去吗?”

    “我们给他们家一些钱财,”父亲摊了摊手,“也去找了些别的人。”

    “你去读便是。”母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径直走了。

    长征坐在那一言不发,外头整个下午都是阴云。

    高中时期的长征极其努力,那长虹的名头一直随着他,像孙行者的紧箍咒,闲暇时候便会隐隐作痛,只有投入无休止的学习中方能有所缓和。

    后来长征考上了个不错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上的名字是长征。长征傻了眼,但思忖一番,又觉得是父亲的安排,故而没有声张。

    升学宴上,长虹那家子也领着请柬赶来。

    “弟,我可真是艳羡极了。”长虹揽着长征的肩膀举起酒杯。

    “我只可惜你,长虹,你本该去念高中。”长征低垂着眼睑,不敢抬头看他。

    “我不叫长虹,我叫长军,咱俩的名字是有关联的,你定是记错了。”长军说,“我又没考上,哪来的什么高中去念呢?”

    长征愣了愣,只是一直笑。

    宴毕客散,长征寻来父母,严肃至极。

    “我想我是需要些解释的。”长征说,“长虹……哦,该叫长军,他……”

    “那本就是你的成绩。”父亲的话轻飘飘的,落到长征心头上时忽的变成一座大山,压得长征喘不过气来。

    “你那时的表现着实让人担心,我们是为你好。”母亲说。

    “和我直说远比这般欺瞒来的好,你们知道我高中怎么过来的吗?我顶着长虹的帽子,心底下全是败家之犬的屈辱!”长征气极,如那日一般。

    “长征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父亲说。

    “我们不希望你过于自满,你是个好苗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受些打击总归是好的,”母亲抚了抚长征的脸颊,“你无法否认如今这般成就与你所受的屈辱间的关联。”

    长征只是缄默。

    “你可知道你母亲的名讳?”父亲说。

    长征张了张口,满脑子只萦绕着一个“猪肉西施”。

    “常虹。”母亲笑了笑,“你顶着的名头是我的,我倒是如这名字一般,在这村镇里做了个时常的红人。”

    “不过是信手取了你母亲的名字,你却是当了真。”父亲说。

    “我们本来还怕你识破,多亏街坊邻里都唤我作‘猪肉西施’,潜移默化的,你也受了影响。”母亲说。

    长征回想起各类文件回执上父亲签下的名字来,母亲从未插手这些事情。即使只有母亲在,签字这码事也总得等父亲回来,长征问起她只道是“不识字”。

    “知道西施吗?”母亲问。

    “四大美女,沉鱼那位。”长征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你可知道她的本名?”

    长征摇摇头。

    “西施叫施夷光,”母亲说,“人容易被外在的东西冲昏头,从而忘记真正的自己。你很聪颖,我不希望你过于依仗聪颖而失了这份聪颖。我不希望你做西施,我希望你做施夷光。”

    长征何其聪颖,他抱住年迈的双亲放声大哭,一如出生时那般响亮。

    责任编辑:曹竞 毕若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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