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鱼趣（随笔）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段餐条鱼干的故事。    

    老家的村边河道纵横，那年月缺衣少食，乡亲们经常捉鱼为食，野塘里大鱼少餐条鱼居多。母亲擅长做餐条鱼干汤，而我从小就是捉餐条鱼的一把好手。    

    餐条鱼身材瘦长，鱼背肉厚，鱼刺松软，这是做鱼干的好食材。这种鱼在水中行动迅速，常成群游于浅水区上层，我们捉它主要是用挂网。这种网两头插在水边，餐条鱼在游弋中不知不觉就撞到网缠在上面。    

    每年暮春初夏，收完麦子插完秧，我都会带着渔网到村西头的大河里网上几次。餐条鱼捉住了不易存活，一般都是尽快刮鳞去除内脏，所以每次去捉餐条鱼都是选在五更头天还没亮的时候。    

    捉餐条鱼是非常讲究的，要选准地点，还要会挂网。一般选在河面宽绰、水草少、无树枝杂物的地方，既要能够抓住鱼，又要保证网不被杂物缠住。那段河道转弯处是我每年挂网首选之地，这段河面宽离上头水源近，偶尔还有微微的水流，餐条鱼最喜欢逆水而上在这段河的转弯处嬉戏。    

    踏着星光踩着露水，我们很快来到了前一天就选好的下水点，拿出挂网一头绑牢在短棍上插在水边，人迅速滑到水中双手举着剩下的一摞挂网，边撒网边向对岸游去。两头都固定好，要确保木棍插入泥中的高度略低于水面，餐条鱼游动过程中看不到网而又不能从水面游过去正好卡在挂网上为宜。看着简单，其实我们在下挂网的时候靠得都是经验。    

    下好挂网，绕着另一侧岸边走回来，不从水里返回主要是尽量不去惊动水里的餐条鱼。等回到下网的岸边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分钟，这时会看到水中的挂网某一点已经在剧烈地晃动，这是挂在网上的餐条鱼在极力地挣扎了。等有十余条餐条鱼撞网，我们就可以带着网兜下去捉上来，到十点钟左右光景，往往能够捉到四五斤餐条鱼。    

    拎着沉甸甸的网兜回到家，母亲开始收拾餐条鱼了。母亲先把鱼放到盆里淘洗几遍，洗去鱼身上的泥水，然后用一根竹篾从鱼尾朝鱼头部一捋，去掉鱼鳞，竹篾捋到鱼头部回手一划一掏，鱼内脏全部掉落下来。鱼鳃盖做汤咬不动，另外鱼头太小也不易去净鱼鳃，很多时候母亲为了赶时间就把餐条鱼头直接去掉了。四五斤餐条鱼打理完，母亲得忙一个多小时。虽然不是什么重体力活儿，但是每一次母亲也是忙得大汗淋漓。  

    蒸气氤氲的厨房窜动着一股浓烈、香喷喷的鱼腥味儿，餐条鱼被一条条摆在草锅里，为了鱼不粘锅，锅内先擦了一遍油。餐条鱼在锅内兴奋地发出“辟啵辟啵”的声响，当然，兴奋的还有杵在锅边的我和母亲。等到锅内餐条鱼一面煸干水分，翻过来再煎另一面，两面都煸干了就可以盛出来撒在竹帘上晾晒了。    记忆中的那天，阳光把我们的农家小院映照得亮堂堂的，在灿烂的阳光下，农家小院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两条长板凳上支棱着一张竹帘，竹帘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靠干水分的餐条鱼。经过多次翻动，餐条鱼已经失去水分硬邦邦地躺在竹帘上，再经过几个小时的晾晒就可以装袋保存了。    

    餐条鱼干做汤口感最佳，做餐条鱼干汤是母亲的拿手好戏。母亲将菜心在锅内翻炒几下，倒入一碗水，放入一小把鱼干，淋上一勺酱油，撒点胡椒粉，盛出前在碗心放上一小撮香菜。母亲把汤端到桌子上，用筷子搅拌一下，她那慈祥的面容就荡漾在了餐条鱼干汤袅袅的水蒸气中了。    

    儿时冬天晚自习回来，狼吞虎咽地喝着母亲做的餐条鱼干汤，嚼着爽脆的菜心和略带韧性的餐条鱼干，满口生香，在嘴里反复咀嚼舍不得咽下去，总想让餐条鱼的香气息在口腔多回旋几秒，让味蕾永远记住这一刻。等它们滑落腹中，那种满满的幸福感早已蔓延到了全身每一个细胞，像醍醐灌顶般打开了七窍和内脏的所有器官，给夜半的学习带来了无尽的动力。    

    母亲的餐条鱼干汤，是冬夜一道永不打烊的美味儿。    

    责任编辑：谢宛霏

江苏连云港市实验学校教师 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