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锋号（短篇评书）

首届全国广播评书（小说连播）编辑成就奖获得者 杨佩琴

    1951年1月3日这天下午，我志愿军尖刀七连与英军皇家来复枪团的战斗，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为了卡住敌人逃跑的咽喉，为大部队围歼敌人争取时间，七连的官兵们在釜谷里无名高地，从早晨到下午连续打退了敌人七次强攻。

    武装到牙齿的英军，依靠现代化装备，火力十分凶猛，七连的官兵伤亡越来越严重。指导员张鼎、副连长王风江和几个排长相继牺牲。连长厉凤堂冒着敌人猛烈炮火，在阵地上来回奔跑着指挥战斗，“通信员，快，调一班过来，补充到二排阵地。”

    “是！”

    刚上来的战士王小林和机枪手李家福配合，打得敌人抬不起头来，（机枪声）就在王小林探出身子扔手榴弹的瞬间，一颗子弹打入了王小林的胸膛，王小林中弹后没有倒下，他靠在一块石头上，半截身体暴露在外，敌人以为他就是机枪手，不停地朝他射击，打的他一会点头一会摇晃身子，愣是没栽倒，王小林的遗体吸引了敌人的火力，挡住了敌人的子弹，掩护了机枪手李家福的射击。

    司号员郑起看到王小林壮烈牺牲，心都要碎了。

    郑起和王小林是战友加兄弟。他们俩同岁，又一起参加了打义县，解放昌图的战斗。郑起特别羡慕王小林是连里有名的神枪手，一打一个准，可以说是百发百中，他暗下决心，要像小林那样杀敌立功。

    入朝参战跨过鸭绿江时，王小林跟郑起嘀咕：“胜利后，咱们一起去北京，我就想看看天安门。”

    “没问题，我还想见毛主席呢。”

    “哼，你想得美，毛主席接见的都是战斗英雄，你是吗？”

    “怎么不是？！连长说了，司号员一样当英雄！”

    “那好啊，咱们战场见!”

    这会儿，好兄弟王小林牺牲了，可把郑起急坏了。就在敌人刚刚退下的喘息时刻，郑起迅速爬到他身边，抱起小林泪如雨下：“小林，小林！你醒醒，你醒醒啊，敌人被我们打退了！”机枪手李家福拽着王小林的手，强忍着眼泪，牙根紧咬，“小林，我一定为你报仇！”

    这时，一颗炮弹又在阵地上爆炸了。（口技）厉连长大声命令：“同志们，敌人又开始进攻了。大家做好准备，集中火力，打掉最前面的坦克。听我的命令，打！”（机枪声）李家福抱着机枪发了疯似的向敌人扫射。（口技）战士们跳出战壕，把一捆捆绑好的手榴弹扔进了敌群（口技）。

    突然，重机枪不响了，连长急忙跑过去，推开牺牲的机枪手继续射击。（机枪声、手榴弹爆炸声）转眼之间，冲在最前面的坦克被炸趴下了，可是，重机枪声响了一会又没声了。郑起跑过去一看，连长也负伤了，鲜血从头上流了下来。“通信员，快把连长背下去。”

    连长摇了摇头，嘴角微微颤动，却说不出话来，他用眼睛紧紧地盯着郑起。郑起知道现在连长要是倒下，阵地上就没有指挥员了，那仗可怎么打，连长是放不下阵地呀！郑起想到这儿，他急忙握在连长的手，“连长，你放心吧，阵地由我负责，只要我在，就决不让敌人上来！”

    连长吃力地点了点头，用仅有的一点力气，掏出手枪交给了郑起，然后闭上眼睛，再也不动了。“连长，连长——”

    连长的牺牲，让郑起突然感到发慌，全连只剩下不到20人了，我一个司号员，能指挥得了战斗吗？想到自己的承诺，郑起立刻睁大眼睛，他扫视了一下周围，“同志们，连长牺牲了，大家听我指挥！”

    “司号员，我们听你的！”

    “司号员，你指挥吧，一定不让敌人上来，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司号员，你放心，你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向哪里。”

    郑起望着十几位朝夕相处的战友，特别感动。郑起只有19岁，可他对打仗一点都不怕。“同志们，敌人上来了，给我狠狠地打！”郑起手举连长的手枪，发出第一道战斗命令。（枪声）

    敌人的这次进攻持续了20多分钟。利用短暂的战斗间隙，郑起把现有的战友分成了三组。“一组史洪祥负责炸坦克，杨占山，吴庆友配合。炸药包要放准，撤离要快。”

    “是！”

    “二组李家福，三组李会机枪掩护。”

    “是，收到。”

    “如果我中弹了，大家就听李家福的指挥。”

    “是！” （爆炸声）

    激战中，李家福的机枪管打坏了，他躲过敌人的火力封锁，转到李会小组找到另一挺打坏的机枪，卸下枪管，换到了他的机枪上。李家福抱着机枪又冲进战壕。这时，杨占山报告，“司号员，没有子弹了！”郑起一惊，他知道从战斗打响后，七连一直没得到弹药补充，所剩无几的弹药撑不到天黑了。怎么办？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到阵地前沿去弄弹药。

    从战壕往外看，敌人丢下的弹药到处都是，可是，要想去拿，随时都会成为敌人的靶子。这会儿，也顾不了太多，郑起和李家福交换了一下眼神，李家福把机枪往地上一放：“我去！”郑起一把拉住正要起身的李家福：“还是我去！”说着，郑起跃出战壕，迅速向前飞跑，“司号员，小心——”李家福的话音未落，敌人的机枪就响起来了。郑起赶紧滚到一个弹坑里，接着，一颗炮弹在他前方爆炸了，升起了一团黑烟，借着烟幕的掩护，郑起跳出弹坑，继续向前飞奔，又一串子弹紧贴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他赶紧又躲进了弹坑，子弹打在弹坑的周围，溅起的泥土落了他一身。突然，郑起发现一节被炮弹炸断的树枝，他灵机一动，摘下军帽挑在树枝上，伸出了弹坑，引得敌人一阵密集的机枪扫射，军帽瞬间被打飞了。趁着机枪短暂的停顿，郑起一跃而起，迅速跑到田埂后面，借着田埂的掩护，爬到敌人的尸体旁，解下敌人身上子弹带缠挂在脖子上，腰上也别满了手榴弹。一切妥当之后，郑起顺着一条小沟，连滚带爬，回到战壕。

    郑起赶紧把弹药分给战友，他们又连续两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战斗打到黄昏时，七连只剩下七个人了，而且，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伤，最糟糕的是马上就要弹尽粮绝，加上刺骨的寒风，阵地已经危在旦夕。

    “大不了一死，我们跟他们拼了！”想到这，郑起对剩下的六个战友说：“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拼死也不能当俘虏！”

    “放心吧，司号员，我们跟他们拼刺刀！”

    “对！用枪托砸！”

    “就是用石头也要守住阵地！”

    “对！不能让敌人逃出釜谷里！”

    说话的功夫，敌人又发起进攻了。这次上来的敌人更多了。6辆坦克打头，后面是成群的步兵，敌坦克的炮火对着我军的小山头猛烈轰炸，炸起的泥土和积雪落在了郑起和战友的头上和身上。等成群的步兵在坦克的掩护下闪出来，嗷嗷叫着接近阵地时，（口技）郑起一枪就把冲在最前边的敌人打趴下了。“奶奶的，这枪我是替连长打的。”接着他又是两枪，（口技）“这两枪我是替指导员和小林打的！有种的你们来吧！”。

    李家福的机枪喷出了长长的火舌。（机枪声）后面的一挺重机枪也向敌人猛扫起来。弹药手史洪祥压上最后一梭子弹，杨占山等人都把最后一颗手榴弹拧开了盖，就在这时，最后一挺机枪被炸坏了，李家福负伤了。重机枪的子弹也打光了，敌人离阵地前沿越来越近了，郑起大声喊到：“龟孙子，老子跟你们拼了！大家听我口令！”郑起的话音未落，敌人的一颗手榴弹就扔进了战壕，说时迟，那时快，郑起捡起还在冒烟的手榴弹，又扔了回去。（口技）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了，敌人死伤一片。这时，战士们已经插上了刺刀，准备同敌人拼了。眼看敌人越来越近，郑起急中生智，从腰间拔出冲锋号，就在他准备吹响冲锋号这一刻，突然，敌群中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口技）原来，弹药手史洪祥在阵地找到了最后两根爆破筒，在敌人就要爬上阵地的危急关头，他和杨占山一起把爆破筒扔了出去，炸得敌人连滚带爬，死伤无数。就在敌人惊魂未定之际，郑起吹响了冲锋号，嘀嘀嗒，嘀嘀嗒，嘀嘀……军号声格外嘹亮。

    意想不到奇迹真的出现了，惊慌失措的敌人立刻停止了射击，停止了前进，接着调头就往山下跑。退下的英军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阵地上杀声四起，冲啊！团长带领增援部队及时赶到了。

    团长李刚和政委任奇志带着官兵们冲到阵地上一看，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战壕里，牺牲的志愿军横躺竖卧，血肉模糊，树被打秃了，烧焦了，石头被打碎了，烤热了，那惨烈的情景无法用语言形容！

    整个阵地上，空气完全凝固了，静得吓人！

    有人大声喊了起来，厉连长——！张指导员——！王小林——！郑起——！

    只见郑起从战壕里站了起来，他来不及抹去脸上的泥土，庄严的举手敬礼：“报告团长，厉连长牺牲了，张指导员牺牲了！王小林牺牲了！战友们都牺牲了！不！我还还活着！”

    “我也活着！”

    “我也活着！”

    “我也活着！”

    郑起见紧随自己站起的六位战友，更加激动万分，大声喊道：“七连还在！阵地还在！七连临时指挥员郑起向团长报告!”郑起说着，把手里的冲锋号高高地举过头顶。“军号在！阵地在！”

    “军号在！阵地在——！”

    志愿军的呐喊声在阵地上空回荡。

    这正是：

    抗美援朝出奇兵，军号声声显威风。

    英雄吓破敌人胆，七连杀敌留美名！

    （全国特级战斗英雄郑起的那把令敌军闻声丧胆的军号，至今还珍藏在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