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随笔）

    我呆望着天，思绪放空在书桌前。风携着乌云在苍穹涌浪，随着一阵巨雷的破空，大雨倾然而至。雨水落在树上淅淅沥沥，落在石上滴滴答答，像是欢快的协奏曲，优雅地拨动着我的心弦。不经意间，一滴雨穿过外面的世界，休憩在我的手心里，冰冰凉凉，引起我的万千思绪。

    那也是一个下雨天，雨前的天空异常压抑。空气里塞满了郁闷、焦烦，哪怕是一丝丝的凉风，也没有从窗外掠过。乌云遮掩了半边天，也遮掩了太阳的火热与光芒。云层盖住云层，层层又叠叠。天空回响着沉闷的雷声，向世间发出最后的通牒，预告着一场雨的降临。

    “你天天只知道玩手机，就不能向别人学习一下吗！”母亲朝我吼道。“既然你之前没有管过我，现在和以后也不要来管我！”我愤怒地朝母亲回怼道。看着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生平第一次作出离经叛道的决定：离家出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那你去找别人做你的女儿，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气冲冲地大喊。怒火的发泄让我有种说不出的痛快，这一刻我宛如时代的胜利者，我为我这赫拉克勒斯般的胜利而惊叹，于是将门重重一摔，扬长而去。

    跑出家门后，一时间，我竟然不知该去往何处。我的手随着心一起疯狂颤动，我以为这是兴奋，可是事实证明这并不是，心里的忐忑可欺骗不了自己，我想去感受我心脏的跳动——可胸腔里好似有东西堵着我让我喘不过气，我想再去细细体会，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一种莫名的恐慌压在我心头，这是一种哪怕是在自白里，也不能具体言说的恐慌。广袤的天际下，有的似乎只有我对前路手足无措的茫然。这当儿，天空突然又劈下一道锯齿状的闪电，随后一阵轰隆的雷声耀武在九州上，扬威的声响震得大地直晃。天地已然不分，雨水哗地直往下砸。雨水落在我脸颊上代我而哭，我便顺势将内心的难受发泄出来。指责声越是在脑海里回荡，我便越是放肆地哭，世界的嘈杂也盖不住我的哭泣，心里的悲恸和痛苦让我狂奔起来。于是，远远发现的一处矮矮屋檐，此刻竟也成了我的救赎。

    窝进屋檐下，我看见一只蜷缩成一团的大橘猫。随着我的到来，它摆出一副提防的姿态，可是，哪怕如此警惕，它眼里透着的疲惫也无力使它多挪动哪怕一丝一毫。似乎是我的来到引起了谁的好奇，大橘猫的怀中，突然冒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圆滚滚的脑袋和富有色泽的绒毛很是让人心怜。可反观大橘猫，干瘪瘦弱的身体窝在一团也尽显单薄，湿漉漉且失去光泽的皮毛尽显肮脏。小猫的探头让大橘猫慌了神，轻唤一声便让小猫马上又缩了回去，随后又是警惕地望着我。

    我心里的某根弦似是被狠狠拨动。我伤心大橘猫对我无时无刻的提防，我羡慕小猫在雨里能有温暖的依靠。酸楚的滋味从我鼻子里涌出，感情是复杂的，尽管想起母亲的强势我便觉得委屈不已，可是回想起我对母亲的所作所为更是深感懊悔。明明我深深地知道，被爱的人总是最能轻易地伤害到爱自己的人，可我却还是将针不知轻重地扎入母亲心里。于是我反思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母亲也是第一次充当这个角色，尽管之前由于努力工作而缺乏对我的陪伴，可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我过得更好。而我，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呢？不曾晴朗的天回应不了我的疑问，只有连绵的雨镌刻着我的思愁。

    雨渐渐变小，我孤单地倚着冷冷的墙，看着积水倒映着的朦胧灯光，一明一暗的晃动映射着路人行色匆匆的步伐，雨滴溅起的阵阵涟漪，在路灯光下似是绽放的烟火……

    突然，我心有所感般，抬起垂下很久的头，向着我期望母亲出现的方向张望。于是乎，我看见了一个左顾右盼、焦急不已的身影正在走近。我立马揉揉眼好去辨清，睁开眼时，一个蜡黄色脸庞的女人贴到了我的跟前。这一刻，世界都被定格，连雨都被停滞在天空之间，就像是泪水在眼眶盘旋。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圈，青中带白的双鬓，深深浅浅的皱纹，我更是大哭起来。

    “妈，对不起！”我哽咽地说道。母亲立马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拥抱。“是妈妈不好，妈不该那么说的。好孩子，我们回家吧……”这一瞬间，过往的记忆一一浮现——母亲大清早为我做的爱心煎蛋、夜晚为我留着的房内灯光、天冷加衣的细细叮嘱……这些琐碎小事一直在我身边，我却未曾发现，内疚溢满了心间。我无语凝噎，只好是连忙用力地点点头回应母亲。

    母亲，撑着伞、揽着我，走在雨中……我躲在母亲怀里，心想我再也不必有那些徒然无用的惶恐，再也不必因那些不得恬适的梦魇而忧虑，晦暗的风雨过后方有令人喜悦的朗朗晴天——有那祥和的、抚慰着我的柔风熙日。

    雨停了，霎时，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绚丽多姿的彩虹。我和母亲相视一笑，用手机记录下了这美好的瞬间。经过这一次的雨的“洗礼”，母亲很少再将我和别人做比较，经常与我谈心，关注我情绪的变化。而我也会在完成学习任务后，帮助母亲做力所能及的家务以减轻她的重担……一直存在于母女间的隔阂渐渐消失了。

    “吃晚饭啦！雨停了，我们等会儿去散步吧。”母亲推开门将我的思绪打断，我欣然答应母亲的提议。清新的空气、苍翠的树木、清脆的鸟鸣……一个崭新的、生机勃勃的雨后世界展现在我眼前。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学生 何杭泽（1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