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冬夜（随笔）

    寒冷的冬夜，忙碌一天的大人孩子都陆陆续续赶回家。楼道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了好几度，推开房门，暖洋洋的温馨感霎时间涌满全身。女儿们直接走进自己书桌前，开始作业打卡；我和爱人一边一个，信手拿起心爱的书读两页，抬眼看看老大，转头盯盯老二，明亮的灯光映照着雪白的粉墙，勾勒出一道道伏案奋笔的身影。偌大的房间安静祥和，窗外车水马龙的声响从远处随风而至又瞬间消散，寂寥的天地，闪烁的霓虹，鳞次栉比的楼宇，千门万户灯火如我们家一般。

    遥远的记忆，故乡快乐的童年。没有路灯，没有暖气，村头大槐树下成了晚会现场。高高的寨墙上密密麻麻栽种着落叶乔木，老树盘根枝繁叶茂，经霜之后干枝枯叶纷纷而下，漫山遍野俯拾即是，今天你抱来一堆儿，明天他扛来一袋，“嚓”的一声火柴点燃，青红色的火舌迅速蔓延，映红了大人孩子们的笑脸。大家围着火堆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冷了就挤进人群烤烤火，手掌、脸蛋烟熏火燎之后暖意瞬间游走全身，一下子恢复了活力。村谣俚曲、奇闻怪谈种种插科打诨，言者口若悬河，听众聚精会神。孩子们最爱听的就是邻居张大爷的传奇故事，他当过兵上过战场，复员后下矿井、修铁路，走南闯北大半辈子，这个枯瘦的老人身上藏了许多秘密，竟让小小年纪的我们心生崇敬，渴望着长大后扛起钢枪保家卫国。

    燃不尽的篝火持续着，打破了冬夜的寂寥，呼应着天上的星斗，火热的种子从此埋进每个少年的心底。我和弟弟都痴迷于阅读红色经典，《红岩》《青春之歌》《敌后武工队》《野火春风斗古城》……惊奇地发现张大爷原来是战斗英雄，当年他讲述的硝烟弥漫、生离死别的故事其实都是亲身经历。大约5年前得到老人家去世的噩耗，唏嘘不已，那一群围着他听故事的孩子们早已长大成人，在各行各业谱写属于自己的人生篇章，未必轰轰烈烈却足够精彩。

    乡村的冬夜，煤油灯如豆，一家人的清闲时光徐徐展开。母亲针线翻飞缝缝补补，父亲摆弄着小巧的收音机，我此刻静静地躺在被窝，聚精会神地聆听。最喜欢曲艺家说学逗唱，袁阔成、单田芳、刘兰芳等挨个登场，从“话说”开始，到“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结束，大部头如《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三侠五义》《隋唐演义》等，听得人心旌摇荡、无限神往；我喜欢看连环画，大些了便翻箱倒柜，把父亲书架书箱里的书籍掀了个底朝天。长大后外出求学十几年，读书写作的习惯一直陪伴着我，而最纯粹、美好的阅读时光就珍藏在故乡那间低矮的砖瓦房、那盏如豆般闪烁的煤油灯。

    时过境迁，我的生命里划过一个个寒冬，温暖的夜晚历历在目：象牙塔下图书馆埋头苦读，三尺讲台与学生指点江山，书架林立徜徉浩瀚文学世界，亲子陪伴娓娓讲述睡前故事……那一群同窗好友，那一班同学少年，那一部部名著经典，那一段段金色童年，因为真挚热爱直抵人心，呵护漫长的夜晚，温暖每个冬天。

    责任编辑：谢宛霏

河南濮阳市第一中学语文教师 张理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