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太阳久久不愿离去。傍晚,余晖洒在一片绿色的原野上,这抹悠悠的金黄色调,给牛羊披上新衣。一个人处于广袤空间时,心上无事,得以忘忧,与原野一同呼吸。
我向着一个不知名的草坡,信步走去。低头,野草拂过膝盖,偶有蚂蚱惊起。耳畔是风,眼前是无边的原野,不由得沉浸其间。闭上眼,已全然忘掉这幅巨大画幕中的细节,于是频频睁大眼睛,望向那深浅不一的黄与绿。在这样的时刻,人仿佛被静静溶解于天地。远山纹丝不动,湖水抚平心绪,消融诸多烦恼。抽象的理论,不需要用于如此直接的影像,对其意义的解读也不必赘述。山湖安静接纳每一个来客,让人存放一部分心灵在此。
行至草坡深处,四周的牛羊声逐渐隐去,只有脚步落在草地上有规律的声音,以及风声。我像个贪婪的新生儿,流连于眼前的壮美之景。落日洒向远处连绵的群山,想象的河流一点点流淌于心间。山脊上的劲瘦树木,就像马儿的鬃毛。万马踏山,让本来肃穆沉静的山多了一点灵动。
那个一直存于想象中的新疆,变成了眼前的原野,它有如野马在奔驰,有如生命在呼吸。我曾与新疆隔着3000多公里的距离,而从这之后,不论身处何方,闭上眼睛,便能回到这片属于我的原野。
漫步于草坡的脊背处,极目望去,视野再无阻碍,尽是平缓的淡影,隐于远方。坡上有许多紫色小花,偶见三四个倾斜入土的洞,向内一看,黑不见底,想来是土拨鼠的杰作。此刻,土拨鼠去了别处,做自在神仙。攀上草坡的我,也是神仙,又见到了另一边的原野。绿漆匠把绿色成片抹上,而留下了那几溜的黄,相映成趣。人在与不在,风景都在这里。这不悲不喜的姿态,正是大自然独有的一份气定神闲。
远处,一个黑影映入眼帘,移动速度很快。定睛一看,是生活在这儿的牧民。穿着黑皮衣,骑着黑色摩托车,他的身后是5匹马。巨大的马背在落日的泼洒下,愈显金灿灿。多少次在梦中见过骏马,它们是自由的象征,也是从容游荡于草原的精灵。眼前的马儿们飞驰在原野上,身姿矫健,带出一片飞扬的尘土。看那奋力奔跑的模样,会发现它们身上的每一处肌肉,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原来,自由的背后,是全身发力、全力以赴的准备。马儿用自己的步伐,为我讲述了这一道理。
“一个国画家到新疆来画天山,可以说是毫无办法。所有一切皴法,大小斧劈、披麻、解索、牛毛、豆瓣,统统用不上。”在这片绿色的原野里,我是一个幸运的新疆行旅人,尽情感受天地赐予的无尽洞藏。而在这样的大美之地,我又仿佛是一个踌躇满志,却又无从下笔的画家,因为这画卷不及原野的千分之一。原野在起伏,在用自己的呼吸,吐纳着复杂又多变的情思,给予我们无限的容纳。
落日已至地平线,我与盛夏时节的原野,同享渐变色的天幕。绿原覆上了一层黑纱,呼吸也变得悠长。她仿佛在教我,无论白天与黑夜,呼吸都是顶要紧的,这一呼一吸之间,蕴藏了大自然给予人类心灵的疗愈之礼。
见习编辑:郑欣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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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2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