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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0月22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我的村庄(散文)

李卫林(28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4年10月22日   07 版)

    一座村庄在华北平原扎了根,养活了小麦、砖墙和难以全部念出的人名,我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个。但也绝不能说我和别人一样。

    在杨絮纷飞的日子里,微风、大风、狂风逐渐具象,一伸手就能抓到,一睁眼就能看到。每一次呼吸都要谨慎,因为空气中有了杂质。这种杂质不来自于任何不干净的事物,它从泥土里生根发芽,从阳光雨露里抽枝散叶,枝干向上,根脉向下,有疤痕也无所谓,化作顶天立地的一棵杨树。我就在这样的树林里长大。

    那时候,我对很多细节都熟视无睹。草又高了几厘米,树又添了几片叶子,路上的浮土被荆条消磨,我都看到了,我也从没有放进心里。但是我确实和这些事物一起长大了,不只是身高增加了几厘米,脑子里也长出了更多的枝蔓,身体中的有些部分也被消磨掉了。我没有注意到具体的变化过程,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

    家门前有两棵槐树,枝叶茂盛,没有杨树那么挺拔,但木质结实,槐花的香味也结实,风吹不走,麻雀也摘不完。我喜欢在树下往天上看,阳光细密,变换不停,那是风的形状,也是阳光的形状。这些形状被藏在我的眼睛里,没有手机、相机可用,也就给不了旁人鉴赏,我不得不自私。树叶拍打树叶,发出哗哗的声音,左边枝干上树叶的正面与右边枝干上树叶的背面相撞,然后再互相撞击正面、背面、上边、下边,角度不同,声音也不同。隔壁家娃蛋听到的声音和我听到的声音肯定也不同。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想将它喊出来,可嘴张了又闭,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我相信村庄里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的时候不想说,有的时候不想全说,有的时候全说出去别人也不会都懂,这些秘密让我们在一个村庄里长大,彼此之间的脾气秉性又各不相同。

    我已离家多年,却又开始怀念那座村庄。她给了我诸多容忍,阡陌纵横,街巷也纵横,我也随着纵横,两三条小巷就足以容纳一场从白天到黑夜的游戏,五六个孩子就能发出千军万马的响动。黑夜不发声,炊烟发声。木头燃烧的声音并不规律,中间又夹杂着“一二三,木头人”的雀跃声。两三堵墙便可以放大琐碎的细节,诸如身体与墙壁的摩擦、衣服随着步伐的摆动、想笑又必须抿住的嘴角,还有月光在墙角留下的阴影,大人们在月光下催促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也被放大。外人走进来,只能看到村子里的街巷都重复着单调的房子,走出去时再给出一句评语,“这个地方没什么特别的”。所以这座村子与外人无关,只和我们有关。我们的一切都在这里被放大,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岁月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土路变成了水泥路,低矮的青砖灰瓦房变成了混凝土浇筑的双层楼房,过往的记忆被不断翻新,砌入的新的人和事。对于久离村庄的我而言,过往的记忆已被新的村庄埋葬,被空空荡荡的杨树林、被空空荡荡的河堤、被空空荡荡的街巷一起埋葬了。

    我的外甥已经8岁,他所经历的村庄和我并不相同,可能比我的村庄更好,可能比我的村庄更坏。但我不知道,那是他的秘密。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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