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我推开家门,一股清冷之气扑面而来,天气显然又寒了几分。整个村庄被一层蒙蒙之色所笼罩,初时我以为是细雨将至,便未雨绸缪地备了一把伞在身旁。
在我们村庄,这种提前的“先知”行为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领,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骨子里,我亦不例外。这看似神秘的预判,实则充满了生活智慧。小到预知气候变化,大到研判生老病死,虽未必次次精准,却总有自圆其说的理由,就如那句“有备无患,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一些”。
我前行许久,却发现先前的预判有误,这蒙蒙之色并非细雨,仅是单纯的雾气。它如顽皮的孩童,缠着我的身躯,虽未打湿衣物与脸颊,却严重影响了视野,让人望不清前路。今日的雾气着实加重了村庄的寒意,每一口吸入体内的空气,都似冰水入喉,令人忍不住直打哆嗦,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冷,仿佛穿再多的衣物都无济于事。
身体的感受清晰地告诉我,老天爷此次是下定决心,要撵走躲藏在山间依依不舍的秋天,那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宣告秋去冬来的定局之果。聪慧之人都不愿在这般时候出门,而是选择归家,待在屋中取暖。
雾锁村庄带来的天气变化如此之剧,我只能将其归结为骨子里的“法器”偶然失灵。毕竟昨日村庄还是阳光明媚、天蓝树绿,空气中虽夹着北来之风,但在临冬时节,空气稍冷些又怎会令人心生疑虑?可仅仅一晚,村庄便被悄然改变,深绿的松林已化作苍绿,甚至带上了些许深灰。至于村庄的全貌,此时唯有靠耳朵倾听,方能明晰何处传来狗吠、鸡鸣、牛哞,这声音反倒让雾气更浓了几分。
至于我出门究竟要去往何处,此刻已不再那般执着。若执意前往,恐怕迷失于这浓雾之中也是在所难免。索性停下脚步,在村庄里随心而行,当好这个早到的归乡人!在雾中把想去的每一个地方都走上一走、逛上一逛。毕竟若无这浓雾的掩护,还真不敢在村庄里如此大张旗鼓地闲逛。村庄里的人心本是善良的,只是他们太过惧怕寂寞。春、夏、秋三季里,人们谈论着种地、养鸡养鸭等琐事,总需要点新的话题来填充生活。所以,冬季来临,外出的人们如匆匆赶来的雾气般从四面八方回到村庄,自然就成了焦点。
忆往昔,几十年前有人舍弃土地,走出村庄,背离祖祖辈辈的生存之道,令村庄的老人们惊诧不已。而后,众多年轻人外出赚钱、求学、安家,老人们也逐渐习以为常。每年前3个季节,村庄自然而然地变得孤寂、单调、凄凉。唯有冬季真正到来,村庄才会迎来热闹的时刻。老人们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关于归来之人的话题,这是他们关心外出之人的方式,也是他们了解外面世界的途径。尽管这会给归来人带来不适,有时面对一连串的盘问,归来人甚至还得撒些谎,方能满足老人的好奇心,同时保住自己在村庄的地位与形象。
待到中午,雾气渐渐散去,村庄的轮廓逐渐清晰,映入眼帘。我再次真切感受到,村庄周围已不见昨日的生机与绿意,天空也变得苍茫如雾,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静了。只是时不时传来惨烈的猪叫声,干脆而清晰,就连杀猪匠刮猪毛的声音,都一声比一声使劲,在村庄中久久回荡,竟吓跑了残存的雾气。
“乡心新岁切,天畔独潸然。”此刻,站在这熟悉又陌生的村庄之中,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归乡的温暖,又有对岁月变迁的感慨。但无论如何,这村庄始终是我心灵的归处,承载着我无尽的眷恋与思念。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