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拢在群山之中。爷爷常说群山是有生命的,条条深险的沟壑如筋骨一般曲折,几经来回的排排雁阵则是血脉的流动。而家中那一块小小的菜圃,在群山之中更显得微不足道了。
菜圃离家不远,但小时候总为这一段路程感到惬意。记忆里,菜圃就是童年的整片天地。每遇4月,周围的迎春花争先露头,一抹抹鲜艳的金黄为了争夺第一缕春风大打出手,若随手裁出一些编成花环戴在头上,心肠里也会涌出些许春意。若偶遇翩翩飞来的蝴蝶,轻轻地靠在西红柿的藤叶上,那这一处的西红柿未能入锅就进到我的肚子里去了。童年的我眼中,蝴蝶代表着清新,能让这群精灵驻足的西红柿想来是比其他藤上的更爽口的。
几场雨后,菜圃的土壤越发松软,清晨的阳光透过翻滚的云层慢慢舒展在群山之上。爷爷奶奶背着工具打理菜圃去了,我也会拿起小小的锄头自顾自地掘两下,或者学他们那样抹一把汗,仿佛我锄过后吃到嘴里的饭菜会更加可口。每到这时,爷爷奶奶会停下手中的活计笑着望向我,似在看人间最美好的田园画。
忙到黄昏,玩够了的我会跑到菜圃边上,望着夕阳沉入群山,绯红的晚霞带着丝丝凉意轻轻地抚在我的脸庞。那时没有读到“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的绝美,但想来大抵是相通的。许多年后的文字与我的童年撞了个满怀,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怀,论到童年也是如此啊。
读高中后,爷爷奶奶被父亲接到城市,我每年都会回到家乡,但去菜圃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每每踏上这片生养我的土地,下意识就将那方寸大小的“童年”遗忘别处。偶然的一次散步,愕然发现菜圃已经和我的记忆大相径庭。菜藤早已枯萎,荒草也取代了菜苗,与荒地已无不同了。
我重新拿起了锄头,不是童年那把爷爷逗我开心为我定做的小锄头。木杆光滑无刺,不知爷爷奶奶用了几个春秋才将这把锄头打磨成这等模样。正如爷爷说的:“山是有生命的,你打理它,它就像你拿到小锄头一样开心,你不打理它,它就老气横秋,菜圃也是在山里的。”至此,锄头归我了,菜圃也归我了。恍惚间,我看到了一代又一代的农夫,他们笑着看向我和我手中这把锄头。
菜圃终归是打理好了,我与父亲商议,在菜圃种上瓜果,闲余的时间可以让爷爷奶奶重新品尝到这一片土地的味道。或许父亲也不忍心看到这片伴他长大的菜圃变为荒地,他点了点头同意了。
菜圃会重新荒芜吗?我不自觉地想,也许菜圃会荒芜的,但是这片小小的菜圃早已占据了我心中某个不起眼儿的角落,我会重新扛起锄头,或者是那把小锄头,默默地打理,只待春来……
见习编辑:郑欣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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