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得空,我赶到北方,想摸一摸在南方总显得不那么正宗的雪。今年是暖冬,雪比往年落得晚。所幸,在第三天清晨,姥姥将熟睡的我唤醒,宣告雪季:“下雪啦!”我翻下床,猛地扯开窗帘——

  “银装素裹”,初中学的成语在这一刻才拥有可以与之匹配的描绘图。雪花是细小的,又夹杂着几块明显的大雪片,好比幼时看见蚂蚁搬运的食物的大小。那么小的雪花,似乎在空中就要融化,来不及落入地面和雪块堆积,但室外的极寒是她们的温室,她们和风共舞,似乎轻巧地跳脱地心引力,摇摆、打转、漂浮、沉落。地面上、屋顶上、车辆上、树枝上、处处都覆盖着白色,成了世间最亮眼的色彩。

  我打开窗户,呼呼的风声才忽地灌入我的耳朵。南方的冬风往往裹挟着冷意钻入衣角,刺骨生寒;而北方的冬风猛烈直白,打击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喧嚣着张扬他的到来。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漫天的白雪,北方的雪,真正的雪。我站在高处往下看,从小区的中央通往四周,在满地的白色中,有三四道波浪状的土灰色,一拐一拐的,那土灰色中又纳下了一块块淡淡的白雪色。我正愣神这景色,一只棕色的小狗进入了我的视野,它左冲冲右转转,一副新奇又熟练的模样,在满地的白色上留下了一团一团的实心“小句号”,而它的主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顺着小狗的小脚步,我看见了波浪状土灰色的由来,原来是人为清扫出来的道路。那一块块土灰色,随着他的大扫帚一左、一右,摆动着显露出来,而土灰色中一块块的淡淡的白雪色,也随之显现,那是扫雪人自己踩过的雪的印记。

  窗前的栏杆和衣架上积了一小层雪,我捻了一撮,雪是想象中那样绵密的、松软的,凉凉的,又似乎没有那么寒冷,还有些黏腻。放在指头上,肉眼可见的一小点一小点白色逐渐变透明,而后化为水滴顺着指缝淌下。

  北方的积雪持续得久,只落了一清晨的雪,却接连几日未化。人来人往、车来车往,道路显露出原本的深色,留下一棱一棱的冰雪;而一日未开的车上的白色还如白日,路牙边、草垛里容纳了一坨坨白色的积雪。

  姥姥家临海,落雪后的一天夕阳时分,我们去往一个人不多的海岸边看景。这是我们未曾见到过的,入眼是冰雪、裂缝与远处海际线的世界,往日的沙滩冻结住几乎看不出原样,形成大块大块厚厚的冰块,像是夏日浮在湖面的荷叶,像是乡下老旧脱落的墙皮,像是通关游戏要踩过的抉择路块。我踏上冰面,才有了实感。临近沙滩台阶的冰块大多结实,足有拳头厚度,冰块间隙不大,粗糙的表面使行走不会太艰难;再往里走,冰面变得脆起来,颜色偏透些的极容易一脚踩破,缝隙与前者踩破的脚印也越来越多,不过踩破也无须担心,到底也就脚脖子高度。走得久了,凉意透过鞋底渗入,指头也感觉被冻住。

  踩过大面积的冰块区,会遇到规律波纹状的滩涂,有些上面覆盖了透明色的冰层,踩上去能见到冰层下水的流动,有些则直接裸露在外。不远处有穿着长靴、戴着手套、拎着塑料桶的人在赶海,于是我们便也低头看看能找着些什么。惊喜的是,在结冰的冬季,我们发现吐着触角的蛤蜊和一只躯干绿豆大点的小螃蟹,小螃蟹抓起来起初一动不动,逗弄几下便挥舞着小腿想挣扎。前头又是大块的冰块区,接连着是涌动的海水。

  往回走,夕阳金黄灿烂,冰面上细微的纹路在映照下,如同金色的脉络蜿蜒伸展;天的另一边,月亮也早已挂在半空,天空淡淡的灰蓝色,宁静柔和。

  短暂的旅行后,我告别了这座海与雪的城市。南风与北风的不同好似慢慢消淡、相互融合,在南方,清冷的冬风总会吹来对北雪的思念。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