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出远门,都会有人询问我是哪里人,当我说出自己是太原人时,下一句往往是:“太原是哪里,在山西是吧?”
遇到这样的疑问,我总是想好好解释一番,但搜肠刮肚,不知从何讲起。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沉默。
今年我将要大学毕业,细细想来,在太原二十载,我生命的重要时刻都与这座北方城市有着重要关系,但我常觉得想不起在这里度过的一点一滴。是我去的地方多了,忘记在这里的时光了?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街道,缺乏修缮,不像他乡那样日新月异?但我总还是带着我自己的感情,去慢慢摸索这座城市的脉络,希望不论时光如何转换,都留存在这里的记忆。
太原别称并州。早上起来,在柳巷,天还没有完全亮,周围都是赶着去上学的学生。柳巷属于太原市迎泽区,“迎泽”这两个字取自太原古城的“迎泽门”,太原五中、三中、六中、师院附中都在这里。从前上学时我也时常在这里匆忙穿行。只要换一条路走,绕过五一广场,纯阳宫就在上学的路上,可以看见那朱红色的墙壁藏在一片现代建筑里的亮眼样子。
我曾去过一次纯阳宫,门口两座石狮子栩栩如生,它们看着天空落雪,大概早已习惯这样静默守候。这里的亭台楼阁按照八卦阵的方式排列,中间坐落的便是吕祖庙。
绕过纯阳宫,再往前走,便到了三中。我在三中上学时,时常步行。学校在后铁匠巷,于是同学们总是戏称自己是铁匠。现在想来当个铁匠也是件极好的事,说不定可以锻造出天下名器,成为一代宗师。
柳巷曾是手工业的聚集区。地名千年未改,一直保持到现在,诸如大剪子巷、小剪子巷、羊市街,都昭示着这里曾经的商业繁华。我从前想不明白为什么有条路叫大剪子巷,总以为这条巷子形似一把剪刀,直到后来才知晓,并州的剪子也是在历史长河中颇受赞誉的“好物”。“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吴淞半江水。”杜甫潇洒的一句,让我对这条小巷更崇拜了。这一把剪刀看着不大,但的确利落,不然也不会留下“哀梨并剪”这样的辞藻了。
并州有的不只是剪刀。除了剪子,我还会想起晋祠的流水。晋祠离迎泽区就有些距离了,从前交通不便,去晋祠就是一场远游。听闻李白曾在这里饮酒,喝到兴致,写下了“时时出向城西曲,晋祠流水如碧玉”。我见过十几年前的晋祠水,那时难老泉的泉水尚在喷涌,甚至可以直接饮用,记忆里泉水确实甘甜。后来我才知道“难老”之名出自《诗经》,小时候我还总以为这泉水是有魔力的,喝下去就会长生不老。可是如今再看那方清潭,映照出自己的面孔,哪有什么青春永驻,只有记忆永存了。
伫立汾河边上看着,始终感觉太原还是安静居多的,中午一般见不到像我这样顶着太阳在外走来走去的人。整个城市都像进入休眠,路上的嘈杂声也都收起来。在漪汾桥眺望,汾河水慢慢流淌,这条途经山西的河流,衍生出了无数植被和庄稼,带来这个流域的生命奇迹。相较于重庆人口中的嘉陵江,湖南人口中的湘江,汾河水好像没有那么火热的冲动。不过拿这样的水产出的酒,倒是闻名天下。我也曾一人独酌,可是白酒还是辛辣偏多的,虽然喝起来习惯了便感觉到入口柔和,但是胃总觉得是在刀山火海中攀行,喝不到几杯,就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到了晚上,街边灯开始亮起。如果喝完酒,就只适合散步了。但是这里没有什么繁华的夜,只有延伸的安宁。夜晚十点多,路上人流散尽,徒留下零零星星几个同我一般的闲人。只有万家灯火,一盏又一盏亮起,似乎告诉我,我也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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