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远山呼唤我/曾千百次路过/半山腰摘几朵/便飘向歌颂者……”当听到王睿卓的《异客》时,内心总有一种想逃离当下的冲动,好似有一列快车从内心穿过,载着我的灵魂奔赴广阔的远方。

  暑假期间,一直刷到20岁出头的年轻人“摩旅”西藏的视频。画面中有深蓝如海的天空、像白羊一样游动的云朵、阳光浇洒的雪峰、广袤无边的草原……我幻想自己站在珠峰脚下的场景:大雪纷纷扬扬,我张开双手,把珠峰抱在怀里,而后大喊一声:啊!

  之前阅读文学作品,看到很多作者都对西藏这片土地充满了赞叹,他们说去西藏旅行就是一次精神洗礼。从他们的文字里,我仿佛看到了经幡随风飘舞,苍鹰盘旋高空,牛羊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

  我规划着路线,谋划怎么攒钱,哪天出行。谋划过后,我摸摸口袋,里面空无一物,于是毫不犹豫地骑上电动车,离开校园,前往澄碧湖水库。四周的大山把澄碧湖揽入怀里,见证过无数次的日落日出。这里安静、隐匿,蝉声不绝如缕。

  这次只有自己一个人。我坐在石梯上,眺望眼前的群山、房屋、玉米地,什么都不想说。眼底下,清澈的澄碧河哗哗地流向市区,大雁排成一字闯入眼帘,仿佛要一口把落日叼走。喇叭声从远处传来,与蝉鸣、流水声交织成绵延不绝的回响。

  在校园内待久了,心也变得浮躁起来。对一节课失去耐心,对一本书失去阅读兴趣,对跑步失去热情,对花香失去呼吸,对蝉鸣失去倾听……曾经的我像一个春天,充满蓬勃生机;现在的我就像秋天,弱不禁风。因此,我总想逃离脚下的土地,到陌生的地方,把春天重新找回来。

  眼前的落日愈来愈红,像一颗红豆。她慢慢游向山谷,以期与群山来一次绽放无数光芒的热吻。这世间仅剩我一人,见证一天中太阳最后的一舞。向晚的微风拂过山林,发出沙沙声响。水面的波纹一圈一圈地荡开,最后又被岸边的石堤敲碎。世界安静了下来。两只蝴蝶纠缠在一起,你追我赶,最后又在一株野草上重归于好。脚下的蚂蚁在不到一寸大小的空间里左突右撞,前边的“大石头”似一堵墙,挡住了它回家的路。夕阳的余晖普照大地。我被余晖裹挟,一身炽热。古代的马致远看到此景,还会发出“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悲鸣吗?

  地面滚荡,连哈出的空气也弥漫着火焰的气息。大地的余温还未退去,世界却先暗了下来,好似有人给天窗猛泼墨水。风的体温也降了下来,恍若刚洗过一次冷水澡。我被晚风催促着起身,去往灯火通明的人间。这时我想起了一首曾经看过的诗。诗的最后几句说的是一个母亲在黑夜里,持着手电筒寻找她的儿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田野里,这位母亲就是靠着那束光,与整个黑夜搏斗。我渴望光明,但没有手电筒,于是换了一个独坐的地方——百色起义纪念园。夜里的纪念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我。

  我坐在到了纪念碑脚下的最后一级石梯上。人群从我身边不断划过,又离去。唯一不变的,是从右江河畔吹上来的晚风。这被水洗过的晚风拂过每一个人的头发、每一棵树的绿叶,最后驻足在五星红旗上,使五星红旗飘扬起来。后来,我在这里写了一首名为《纪念碑的月亮》的诗:

  石梯铺向山上的纪念碑

  纪念碑的头顶托着一枚月亮

  从山脚往山上望

  石梯像一根通向星空的绳子

  顺着它攀爬上去就能摘到月亮

  月色飘落。大地盖上薄薄的白月光

  我坐在解放碑下仰望

  群星璀璨

  眼里的火光熠熠生辉

  身旁的松树林在举办演唱会

  春蝉与夜莺互相对歌

  宛如我和你的对视,无声

  胜有声

  我思考着那场赴汤蹈火的起义

  是否像右江一样孕育着人们的成长

  是否,那天的月亮也像今晚的一样亮

  关于远方

  就像眼前的革命红城

  灯火璀璨

  那晚的月亮很圆,像一个盘子,里面盛满了月色。溢出的那一部分掉落人间,其中的几滴,则落在了我的头上。我被晚风抚慰着,好似一切悲愁都被吹走了。身边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好似不断跳出水面的鱼儿,一个比一个跳得高,落入水面时,又惊起一团巨大的浪花。

  我的眼前,是一座边陲小城,灯火沿着右江河畔次第铺开。看着灯火通明的小城,我又想起了西藏——那个我日夜向往的地方。仿佛我现在就坐在布达拉宫上,仿佛西藏近在眼前。我朝着西藏的方向眺望,眼神从未像今天那样明亮过……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