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上的黄色甘菊开时,像是太阳摔在山上,碎得满山都是明晃晃的光点。石山就在我的窗前,两层楼高,底部大概有4个教室宽。石山灰扑扑的皮肤,由深灰与淡灰两种颜色结合,颜色分布不均。冬天和春天刚开始的时候,枯去的甘菊藤蔓和瘦成一条细线的爬山虎纵横在石山上,成了石山的不规则网状衣服。其余的时间,这些网状衣服会长出淡绿、深绿的旗帜在山上轻轻飘荡。不同时节,藤蔓呈现出不同形态,或蛰伏如枯枝,或爆发遮盖石山全貌,全然不由别人的评价,他们有自己的生长机制,有自己的成长态度。
石山本身不是一个光滑平整的存在,像是人为用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头横竖随意地垒在一起,留下一些不规则的缝隙。这些缝隙如同一处处存储地,每天存一些日月精华,积累成可以孕育生命的平台。于是,从小山存在的那一天,无数生命就在等待绽放,有大的树、小的花,它们生长的方向倾斜于大地或垂直于大地。它们的根,没有石山坚硬,所以无法伸入石山深处,在抓牢石山的同时,根向着周围探索,哪里合适立足,就抓住机会,将每一须根扎好,一边扎根一边生长。花坛里的树根会震裂外砖,人行道上的树根会从地底抬起地砖,石山上的树根会四处攀延,为自己寻找营养。它们生长从不抱怨环境,因为生命的蓬勃只会打破禁锢。
光是甘菊这一种花开在石山还不够,春日那粉含淡黄的桃花,密密麻麻开于枝头,在叶冒出来时,花又纷纷坠于大地,丝毫不同叶争春。3月中旬的时候,天已经蓝得像是没有真实存在的背景色,石山下的一排柳树,被风拢起了长发,又丝丝梳顺,越梳越柔软,柳条开始长出新芽,新芽吐出绿气,柳树周身如同笼上一层绿雾,新鲜且富有春意。春风让一切都柔软起来,树枝摆摆,草叶摇摇,人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看来,春是带着柔意来的,熏染一切的柔意。
秋日一来,就是最有意思的时候。石山上的一切呈现出与春夏不同的生命形态:舒展柔软的绿叶变成薄薄脆脆的蜷起来的铜色饼干,一些在草丛轻躺,一些借风行到路中央,如果不是秋天的到来,叶子可没有“外出旅游”的时间。叶子们向来不害怕秋天的到来,这是秋日赐予它们的独特礼物,人们总是为秋天的落叶冠以枯萎和凋零之名,可是植物正在以最舒服的状态沐浴着秋风——想怎么打卷儿就怎么打卷儿,不用垂于枝头,可以用最舒服的姿势迎接大地的拥抱。
还有那些化作春泥的花与叶,它们消失在泥土里,可是你仔细听,你用心看,它们在枝头一直盛开着,花儿呀叶儿呀,在一起挤着跳舞呢,等明年春天你就能看得真切了。
同人一样,泥土也是需要休息的,冬日的石山可轻松了,沉静、清闲。石山保存着巨大的体力,蛰伏着,等待一场爆发。冬天没有树叶的大树呀,有些可怜呢!没有一丝树叶的点缀,孤零零的枝丫裸露着迎接风雨,那又如何呢?丝毫不影响树向上生长。你看,大树的手指是朝着天空的呀,哪怕没有树叶的遮挡,哪怕已经弯曲得不像样,哪怕平行于大地生长,它的指尖还是要指向天空,只要向上,每天都能离天空更近一点,大树都要向上,人为什么要低头和安于现状呢?
还有那藏在土里的种子,以及瘦瘦黄黄的干枯杂草,都正在静默地等待春日来临,看上去的干枯是植物的蓄势待发,植物正在用最合适的姿态呈现最舒服的自己,每时每刻都是如此。
石山和石山上的一切,是谁先存在呢?石山上的花啊、草啊、树啊,大的大,小的小,杂糅在一起,一起生长,一起扶持。我想,应当是石山先存在。它刚存在时,是光秃秃的吧,如一个刚来到世界的婴儿一般,慢慢的,这边的花开了,那边的树高了,东拼西凑,石山不再是孤单的样子。任谁的评价只会是那座石山真漂亮,而不会单独地说山上的那根草漂亮。是石山敞开心扉,接纳万物,植物才得以生长,是每一种植物组合在一起,又将自己的美丽匀一点给石山,石山才从整体上看上去那么独一无二。那不管谁先存在,都是要相辅相成,才能永久存在。
大自然日复一日期待四季的来临,每一个时节就是一个希望,每一个希望都是美丽的绽放,我们无需等待就能拥有如此多的美丽,春的绚丽,夏的热烈,秋的静谧,冬的清闲。只要你敞开心扉,只要你盼望未来,那在未来的日子里你还会拥有更多美好的事情。
植物的生长需要等待季节的来临,我们是如此幸运,不用等待,就能够见证万物于四季之下的不同时刻。每一年,能够与四季相逢是多么美妙呀,耐心等一等,美丽总会来到我们跟前;仔细看一看,每一处都能有惊喜可以发现。发现美,就是发现丰满的生命,丰满的生命不是向外界不断索取,而是自我向上——努力生长。
见习编辑:赵小萱
责任编辑:周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