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的乡村,房前屋后都有一棵树。树在乡村很常见,没有树的村庄是无法生存的。在没人居住的院落,野草成了主人,树隐没在野草堆里,像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我家在村庄搬了3次地方,每一次都有一棵树欢迎着我们。父母刚生下我那会儿,和曾祖父母住在一个屋檐下。那是一座老房子,树长在了屋里头。室内,屋顶的木头清晰可见,燕子也在那木头上筑巢。我一抬头,就能看到小燕子发黄的嘴角。有一次,我和小伙伴们想用杆子把巢捅下来,曾祖父看到了,大声叫嚷着,“小家伙,干啥呢!这么淘气,再捅,我喊你爸了!”看着曾祖父怒气冲冲的样子,我们吓得一溜烟儿地跑了。其实,曾祖父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他也只是说说而已。
老屋的后面有一棵大白杨,不知多少个年头了。粗壮的树干笔直挺拔,有茅盾笔下的风范。它在屋后形同一把大伞,阳光足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都要在树下乘凉,说着童年的笑话。
乡村里的麻雀总爱在这棵树上叽叽喳喳,一聚一大群,高声低语,纷纷扰扰。这棵树容纳了人的闲谈,也收纳了鸟的牢骚。风吹过来,树便让风把这些话捎向远方,可能是它有时也厌倦了这些唠叨。不管一年四季有多少人言和鸟吵,树还是那棵树,在人声鸟叫里,不断生长。就像村庄,不管走了多少人,新来几户人家,也不管是有老人埋于泥土之下,还是有新生儿呱呱坠地,村庄依旧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第二次搬家,我们住进了二叔对门,房前有棵枣树。枣树在乡村也很常见,但数量没有白杨和垂柳多。那红红的大枣甜得可口,家里孩子多,家里便种棵枣树给孩子们解解馋。二叔家有两个孩子,我家有三个孩子,这棵枣树总是我们争夺的对象。为了抢几颗枣,哭哭闹闹是常事,今天好了明天打,后天打了大后天再好,一家人习惯了这样耍赖似的亲情。一棵枣树底下,吵闹和温情天天都在上演,像是一个舞台,演绎着人间喜剧。村庄的枣树大多像这样眼瞧着小孩子们打闹,一会儿和解一会儿赌气。树下有纷争,屋里有亲情,村庄有温暖。记忆真是个好东西,现在再讲起那些年的生活,都是笑中带泪,也带着再也回不去的遗憾。虽说那时的日子是苦了点,但过得滋味浓厚,不像现在,条件丰足了,却感觉有点乏味。
后来,我家盖了新房,就在马路道边,房子的左侧是个水塘。父亲在塘边种了几棵柳树。夏天,枝繁叶茂的时候,我在柳树下钓鱼。其实,水塘里没有多少鱼,我钓的只是一种爱好和对树荫的喜欢。柳树的根深深扎进泥土,有时都伸到了菜园子里,把菜都欺负得快死了。于是父亲把靠近树根的地方清理出来,种下些耐旱且不用打理的玉米。柳树和玉米相处得还算融洽,没有抱团也没有嫌弃对方,不争不抢,各自安好。
家家都有树,村庄就有如树村,绿茵茵的,任何时候看起来,总是有股子青春活力。
后来,我搬离了村子,也与那些树告别。每次回老家从远处望,都能看到村庄被成片的树团团围住,像在母亲怀抱里的孩童。那些年,许多树,伴随着成长的光阴和我一起长大。
在城市久居,我已不再属于村庄。无论我回老家的次数多么频繁,还是像一个客人,此时来了,终究还是会走,而村子里总有一棵树,留下我的乡愁。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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