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吴江体育公园东门入,沿步道而行,走至深处,松树林忽地横在眼前,苍绿、沉郁,再一抬眼,太湖毫无预备地撞进了眸子里。

  这哪是湖,分明似海。至少第一眼,人是恍惚的,水天相连,苍苍茫茫。这不是一片寻常的湖泊,这是太湖,是江南的肺腑,是吴地舒展的胸怀。太湖不仅赋予了吴江以灵气,更沉淀了她的性情。这里曾是帆影往来,菱歌起落之乡。一篙一橹摇开的,不仅是鱼虾莲藕,更是一方水土对四时节气的敏感与顺从。而东太湖是这胸怀上最柔软熨帖的一隅。东太湖这时候正映着天光云影,蓝得温存,软得慈悲,把整个吴江都揽在她泛着粼光的臂弯里。

  东太湖的水清得叫人心软,阳光掉进去,被梳成细细的金线,折了又折,最后镀在浅水的石上、草上,亮晶晶的。芦苇最是有趣的,一丛丛,一簇簇,慵懒地弯成柔美的弧线,水上水下连成一片,分不清谁是真身谁是影。大多时候,湖是静的。静得像智者的眼,深邃而悠远。凝视久了,仿佛自己也随之沉入,化作一滴水珠,融入那无垠的青碧之中。

  临近体育公园这段湖岸,高空俯瞰呈曼妙的“S”形,唤为“东太湖S湾”。这名字起得巧。一个“S”,似灵动丝线,将苏州的丝韵、江南的水意、现代的潮流,一一勾连。沿着岸线,休闲驿站星星点点散落,像珍珠串在蓝绸般的湖岸之上。

  东太湖让吴江人懂得何为“栖居”。吴江人是渔人,也是茶客;是筑园者,也是赏景人;是驾驭风浪的勇者,也是安守平淡的智者。既明白“靠水吃水”的务实,也深谙“山水有情”的雅意。

  漫步中,暖阳正好,见一对闺蜜,支起桌椅,煮茶、看书,此刻豁然懂得什么是“心安即故乡”。这种既入世又出尘、既踏实又浪漫的气息,是太湖赠予吴江人最厚重的滋养。

  走进驿站,二楼远望,湖面坦荡如砥,一无遮拦,看云影从东头踱到西头,看鸥鸟倏地扎进水面又倏地腾起,时间在这里是黏稠的,慢得可以拉出丝来。你会想起张岱湖心亭看雪的痴,想起范蠡泛舟五湖的逸,但眼前的东太湖,比逸事更亲切,比历史更可触。

  太湖终究不是海。但它的磅礴,竟有海的气魄。从地平线处层层堆叠的白浪,翻涌着,喧腾着,齐齐朝着岸边奔涌而来。一段刚落下,一段又卷起,互相牵扯着、追赶着,永不知倦。

  可它也有极柔的时候。柔得没有一丝波纹,水天青成一片,飞鸟掠过,你辨不清它是在云里还是在水里。久了更发现,太湖的浪花,四季都是白的。再轻的枯枝腐叶,水也不肯留,总要推推搡搡送上岸去,仿佛有天生的洁癖,清清白白,一生清朗。

  湖滩草地步道旁,立着一座爱心形雕塑。它临湖而伫,和太湖来张合影,平添了几分浪漫。爱心形雕塑一直在,空寂是它的语言,它等得执拗,等得浩渺,像泊在时间岸边的一叶孤舟,守望,不问归期。

  友人掐了一枝芦花,在阳光下晃着玩:“芦花为什么也叫花?”是呀,无艳色,无浓香,素朴得像一捧旧雪。可人们偏要叫它“花”。它是“江清日暖芦花转”里的那点恬淡,是“芦花千顶水微茫”中的那片苍茫。秋风起时,它倾尽所有,白成一片温柔的浩荡。

  东太湖,是吴江寄予世界的一纸清笺。行行是波,字字是漪。千秋岁月,难改其澄澈本色;万顷碧波,不绝其温柔情韵。水润泽了城,城呵护了水。彼此依偎,彼此照亮,共写成一首无须朗诵、静默而深情的绝句。

  见习编辑:赵小萱

  责任编辑:周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