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挑花

    母亲是村里挑花能手，各种花卉图案、飞禽走兽、人物肖像等寻常所见之物，母亲都能活灵活现地挑刺到物件上。故乡有挑花的传统，母亲从小就在“女孩子不会挑花，将来会被人嫌弃”的氛围中长大。那时，老家相亲有一个习俗，媒婆给女孩子说亲，念叨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问女孩子会不会挑花。会挑花的女孩子是抢手货，十里八乡的媒婆纷纷过来说亲。

    母亲是家中长女，自幼丧父，小小年纪就开始为生计奔波。小脚的外婆带着年幼的母亲一边干农活，一边教母亲学挑花。最初从简单的鞋帽、头巾、手帕这些小件挑花学起，外婆教母亲从图案选择、落针手法、线条搭配、挑花大小等这些基本功学起。母亲识字不多，但记忆力超好，尤其是对色彩和图案极为敏感，往往外婆说一遍，母亲便能明白七八分。

    母亲掌握了挑花基本技法后，外婆尝试着让母亲给门帘、帐沿、床围等大物件挑花。母亲一开始心里比较紧张，生怕挑坏了，外婆总是在一旁鼓励母亲。母亲的第一件大挑花就是给邻居家婚庆床被挑花，花了一周的时间，“鸳鸯戏水”、“花好月圆”中的鸳鸯、牡丹、明月、池塘等栩栩如生点缀在大红被子和枕头上，引来左邻右舍啧啧称赞。

    其实，挑花不同于刺绣，刺绣重刺，挑花重挑。挑花最难的是心中谱图，不用现成的图样和图案参考，全凭自己的想象去构思设计。母亲凭着过人的天赋和丰富的生活阅历，轻松地跨过了这道挑花最难的门槛。构思成熟后，母亲就直接落针，搭配五彩丝线，一件精美的挑花作品就诞生了。母亲的每一件挑花作品都非常应景应情，无论是婚丧嫁娶，还是生活场景，母亲都得心应手。

    母亲的挑花图案大抵分为：花鸟虫鱼、山水田林、汉语文字、神话故事、戏曲原型、历史人物等种类，都是老百姓耳熟能详的人和事、日常生活常见的景和物，让人一看就明白。但母亲能够准确把握每一件挑花作品的神，让人初看满眼舒服，细看意境深远。

    母亲出嫁之时，嫁妆的挑花都是母亲一针一线挑刺出来的。母亲做了一辈子的挑花，即使年迈了，眼睛花了，手脚不利索了，戴上老花眼镜，母亲挑刺出来的挑花，仍然非常精致艳丽、神意兼备。我结婚时，60多岁的母亲就亲手做了几件挑花，在城里生活长大的妻子惊讶极了。

    现在，随着织布工艺的发展，挑花这门手艺越来越少有人学了。不过，每每看到家中母亲的挑花物件，还是时常想起小时候，母亲一个人静静地端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针一线挑花的场景，心中激起对母亲和那段岁月深深的思念。

厦门市湖里区发改局 程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