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轿车驶入寻常百姓家,当通信设备可以千里传音,书信便成了奢侈品。有些人追求制造出来的情调,可曾想过已经没落的书信交流,亦是过去的年代里可塑造仪式感的浪漫情调呢。就像古代中式婚礼需要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写信也需要构思、拟纲、书写、封缄、贴邮、投寄。
不愿写信的人,大多有一个相似的理由“生活节奏太快,缺时间”。
去年春末学生复课,我回到武隆区后坪乡鱼子小学开启第二学期的支教。这里日子很慢,三四天才有一次“赶场”;车马也很慢,快递送达比主城晚四五天;人们在街上呼朋引伴,便可临时安排聚餐或短游。“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山中生活的慢节奏让人仿佛回到了“书信绽放”的年代。
于是我便萌发了给亲朋好友写信的想法。说实在的,书信只适合交心的朋友间来往,不然要倾诉的话语铺满几张纸绝非易事。落笔书写宛如一次促膝谈心,平时不想说的、说而未尽的,都可以整理思绪后畅所欲言了。朋友的回信纳于箱箧之中,既是自珍的光阴藏品,又是心情孤闷时疗愈的良方。想法既然产生,又得到了恋人及若干朋友的积极回应,我便开始网购材料,动笔撰写了。
为此我专门买了小焙炉、铜勺与漆章,拿干燥剂脱水了野采的山花和乌蕨叶,用来火漆封缄……这种“不信青春唤不回,不让情史终成灰”的仪式感让我在支教期间充满了欢娱和期待。接连四五日,我陪伴孩子们上完晚自习,便夹着教材回到教师宿舍(作者注:山区小学因为孩子们的家离学校普遍较远,因而寄宿期间会上晚自习)。沐着如水月光、伴着孩子们下习后的欢笑与“襟襟盖盖”的虫鸣,沉静下来伏案写信。
给赴北京读研毅兄的信说起我的感悟:“最近在品习费孝通老爷子的《乡土中国》,结合支教实际所感,发现山民社会除了具备一圈一圈向外的差序格局特征,似乎还有一种非源自契约的默契,互助与协作关系可以自然而然、随时随地地在几个陌生人之间形成……”
恋人远在家乡,给她的书信末尾,自己题了一首现代小诗:
像镜湖遇上星点,
像南风遇上秋千;
像书桌遇上灯盏,
像笔墨遇上生宣。
鱼子坳没有邮局,客运班车这时候又因“改土路为柏油路”的大工程暂时停运了。因为迫切希望恋人与友人早日收到信件,我便下午两三点出发,步行去十公里以外的后坪乡邮政所投寄,回来的路上已是星辰满天。
回到宿舍才觉小腿微微胀痛,心中却满是信件得以发出的喜悦、对收信者阅读与回信的期待。
西南政法大学学生 赵恒喆(2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