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院中种植的绣球花逐渐衰败,几棵杨柳树叶子在太阳的曝晒下萎缩作一团,上面停歇着很多黑色苍蝇。我合上手中那本沉重的书籍,感受到灼烫的热浪从门窗中静悄悄地涌进我的卧室,阵阵倦意开始散发在这狭小的牢笼里。
眼皮子逐渐下垂,细雨却认真地嘀嗒起来。我探出头张望,乌云中的“丁达尔效应”(注,当一束光线透过胶体,从垂直入射光方向可以观察到胶体里出现的一条光亮的“通路”)使得一束束光线从黑暗的囚困中逃逸出来,它破碎地匀铺在我狭小的书桌间。雨水没有停歇,连绵多日的沉郁让我想起马孔多(《百年孤独》中描述的一座虚构的城镇)那长达四年的雨季。
是的,我热爱加西亚·马尔克斯。我读过并不算少的文学作品,可只有他的作品赋予我平静的遐想。在他的笔下,一个又一个漫长的世纪里演绎出不同的生活态度,我仿佛是在安静地听着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人家在我耳边絮絮叨唠一般。然而,琐碎的语言没有让我感到无聊或者厌烦。我明白,平淡的生活正是冗杂地纠缠所堆砌而得。更进一步申而论之,生活这个概念所囊括的一切子元素大都是一些焦头烂额的事情。幸运的是,长期以来的阅读习惯使我的情绪得到有效解压。
不知自何时开始,每隔一段时间,我便会造出一个回到小学母校的梦来。在梦里,我经常努力地寻找那间破旧、狭窄和充满霉味的图书室,里面有两排书架和几张阅读桌。小学时候的图书室只在每天中午开门一个小时,书不能外借,只能端坐在里面畅读自己喜欢的书籍。
印象最深的是在里面读了类似《聊斋志异》之类的古典志怪小说,《三言二拍》之类的白话短篇小说和一些历史、童话故事。当时的阅读速度十分缓慢,然而沉寂到书本文字上的光阴却流逝得让我十分焦虑。在看一本薄薄的讲述薛仁贵东征的明清小说时,我至少花费两个星期的中午。更懊恼的是,图书室并非每天都坚持那一个小时的开放时间。到了初中,学校的图书室允许书籍外借,我每次都是按照上限抱着一堆书悄悄跑回家,父亲绝不允许我浪费宝贵的时间去阅读这些对考试成绩没有直接裨益的课外书。
那段时间,我每天下自习回到家后点着昏黄的钨丝灯,杵着下巴,趴在母亲缝制的被褥上,痴迷地投入到课外的世界里。高中后,我开始肆无忌惮起来。高中有一栋独立的图书馆,里面积满了灰尘,我在高中三年只见到过它的门打开一次。与此同时,班主任鼓励我们培养热爱阅读的习惯,这个微胖的老头常常眯着双眼告诫我们,读读课外书有益于醒脑。无论如何,我是在这段时期接触到文学。那时候,莫言先生刚刚折桂诺贝尔奖,几个同学拿着他的作品对书名和文中一些朴实的描写作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我莞尔,但这确实是我接触到不同往日的文学风格。
这个时期的阅读十分杂乱,升到大学,在一些朋友的推介下,便开始阅读国内的名家著作。本来,我是有着一个气势磅礴的计划,希望能将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全部阅读一遍,可躁郁的性格和三心二意的随意性让我草草结束这个计划。即便如此,我在每一节的课堂上都静静地坐在窗边读着从图书馆借出来的书。大学的阅读视野逐渐开阔起来,除文学领域外,历史学、宗教哲学、民族学和一些书法、绘画方面的艺术美学也是我非常青睐的阅读范围。大学以后的阅读十分偏向学术性,但我仍会大胆地挤出时间来回顾从前那些熟悉的书本。再回首时,旧时的读物几乎难以入眼,可我始终觉得我像在注目一双孩童般天真的眼睛,里面的一汪清水淹没了我的不安。
虽然没有读完多少书,但内心确实是有一些平静的因素抑制世俗的欲望,我要在这金子般的青春年华,坚持自己所爱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不需要告诉任何一个人。于是,我期望着有一天在院中种植满火红热情而不失典雅芬芳的月季花,靠着摇椅,吹着微风,奉着温茶,专心致志地钻入一本书所散发的迷雾中……
责任编辑:龚蓉梅
广西民族大学学生 王丹(2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