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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缕阳光透过车窗毫不吝啬地撒在林的脸上，林倚在窗边吹着风，从县城到老家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但浓浓的年味让林觉得很快很快。一路颠簸后到了家，只见爷爷一人坐在客厅，手中拿着遥控器，眼睛半闭着，电视机里不时传来笑声。奶奶走后，爷爷不愿离开，独自一人守着偌大的房子，陪着他的只有一条年老的黑狗和永远不会散去的伤。
吃过晚饭，林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念经式地复习着古文。林妈和林爸一刻不停地与散在空气里的、落在地面的或是积在家具上的灰尘做着斗争。爷爷剥着花生，皱着眉，攒着一肚子心事。
“明天我们一大家子人都去老亲那里吧。”爷爷突然发了话。
爷爷口中的老亲，是个偏远的山区，林曾经去过，开车要3个多小时。那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抵就是陶渊明所描绘的“世外桃源”吧！
“爸，那里你等春节过了自己去转下吧。这几天家里有客人要招待，那地方太远了。”林妈抱怨道。
“叫你们陪我去有那么难吗？就这一次，去的费用全我包，不用你们承担。”
“我都七十几岁的人了，什么时候叫你们费心过，什么时候叫你们开车子带我去那里，你妈也走了，当初她也是想一家子去老亲那儿去的。”爷爷的语气里带着伤感和怒气。
“爸，你也为我们想想啊！这几天拜年我们也是赶来赶去很累了，一个老亲那里你干吗要儿子女儿孙子外孙全部和你去啊！要是妈在肯定不会叫我们都去的。”林的姑妈也嘟囔道。
“你们也别说你们妈，你们也亏待你们妈了！也没带她出去旅游过，你妈生病后医药费也没让你们拿，也是花我们自己的钱。我就算再怎么没用也没有花你们一分钱，也没让你们养。”爷爷说着便激动了起来。
“妈走了我们也难过，爸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啊！妈病了，我们也没说不给妈治，她去医院我们姐弟也是陪着她的。你说我们没带妈出去旅游，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平时工作忙，自己也没有出去玩过啊！”姑妈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止不住地往下掉。
“好好好，你们怎么说都对，我不去了！不去了！”“哐当”一声门响狠狠打断了一家子人忙活的身影。
“爸，不是不带你去，我们只是觉得，你年纪大了，妈也走了，那老亲也可以不用总是赶来赶去了。那里人家的小辈和我们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明天早上8点我们就出发去看老亲，你看看要去几户人家，礼包够吗？要是不够就再去买!”姑妈屈服于在那声震破天际的摔门声，向爷爷做出了退让。
空气中还残留着的火药味挥之不去。林感到一阵难过，随即上了楼。他坐在床前，盯着床头那张全家福，不禁潸然泪下。早已不记得那一次购物之旅到底淘到了什么好家伙，早已不记得沉浸在那一片汪洋大海之中是多么乐此不疲，早已不记得时间在不停歇的消费之中流走了多少，只记得那一个突然闯入的电话，把赤道热流之中的林推入了冰冷北极圈的电话。
“奶奶没了。”他听见妈妈在电话那头的声音略微沙哑。林狠狠地愣住了，什么？奶奶没了？放学时还给奶奶打了电话让她注意身体。怎么就……这是林送走的第一个至亲，是他最亲爱的人。奶奶的突然离去让这个家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切都和原来不一样了，尤其是那个总爱和我们笑闹的爷爷。奶奶在的时候，爷爷时不时和奶奶“拌拌嘴”，有时训斥我们大多是笑着骂着，即便喊着要打，落在屁股上也只是轻轻一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吵大闹。发生的一切都让林觉得陌生，他不断质问自己，难道家人、亲人之间一定要有隔阂、有间隙吗，一定要争论不休、彼此折磨吗？
天亮了，姑姑早早就来叫闹着脾气的爷爷起床出发，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切如常给爷爷准备着。山路尽是坑洼，但大家都很平静，似是已经忘却了昨晚的争吵，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团聚总是那么短暂，林一家三口要回县城了。
“这粽子是蜜枣馅的，你们多拿几个我一个人在家也吃不了多少；这豆腐是我叫他们帮忙做的，味道很好的，这么好吃的豆腐在外面你们一定是买不到的；这猪头是我特地为孙子腌的，他最喜欢这猪耳朵了；还有你们拿来的水果，零食，菜啊，你们都拿去，放在家里吃不完，到时候坏掉就可惜了；你们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也不要吵架，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爷爷看着林一家三口搬东西的身影不断叮嘱着，给他们打包着一样样家的味道。
天空突然飘起了雨丝。林爸发动了车，爷爷站在车旁不舍地扬着手臂。随后，林在窗口探望，瞧见爷爷被时光越压越弯的佝偻的样子。车子越开越远，爷爷的身影被淹没在了雨里。林哭了，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只是满心的不舍。奶奶走了，一个完整的家有了缺口，会有争吵有埋怨，但一家人终是一家人，始终有着密不可分的情。
责任编辑：龚蓉梅
方林烽（23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