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散文）

    再醒时，黄土高原在我眼前，它荒芜、苍凉，千沟万壑的是它的脉搏，支离破碎的是它的皮肤，便纵有天上之水，也携风沙不复回。与此相比，甘南之旅好似一场梦，那里有我不曾见过的远方，我虽只得一瞥，皆是它的血肉。

    我确信这里的美会将人的感官降低，又或是见惯了荒芜？甘南的天空和云是那么低，车驶过，甚至能摘一片，揣兜里，带回干燥的黄土高原；天街的一壶酒洒落，成为高山上的玉露琼浆，云是阶梯，我想拾级而上，却也贪恋这壶人间的酒，我仰望这幅画，暂按下快门保存。

    拉卜楞寺被香火笼罩，转经筒从不停歇，修行者虔诚祭拜，用着他们的一生践行心中的信念；桑科草原鲜花盛开，牛羊成群，背后雪山的配色亘古不变；白龙江奔腾有力，黄河九曲直上银河，不同流域在此处碰撞；扎尕那是落入人间的酒，醉了无数过客，在此生长无数的树沉稳有力，千年不改。我想去追一场日落，写一首自由诗，可写不了这一幅画，至美的东西用文字修饰总显得多余。在我笔下的高山和草原都是黯然失色的，各种修辞也力不从心，那些景色镌刻在我的脑海，之后每次回想，都是对景色的二次创作，在文字里，我会回到甘南无数次。

    窗外跑过无数的湖泊、湿地、草原和雪山，驶过千百里，景皆不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地貌，不同于地理书，是鲜活的，在我面前的，地理的意义啊，也许是在我未曾去过远方的时候，世界却熟稔于心，可当行万里路后才算是真正完成闭环。没有去黄土高原之前，能想到黄河浪淘风簸，但只有去了之后才发现，黄河在冬春季节是绿色的，它不会一直是人们所说的这样，它多变且有力量。甘南之旅也一样，没去之前我想象中的它是旷野，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只有我真正去过，我才看见湛蓝的天，有阶梯的云，各种不同的植被和地貌，成群的牛羊和源源不绝的水源。这不是祛魅，当我亲眼所见，我才能更好窥见这片土地的全貌，更好遇见一个全面的自己。

    我一直向往着江南水乡，那垆边人此刻可在画船听雨眠？杨花落尽时能否偶遇七绝圣手？北去的驿使手中或许拿着一枝江南的春，客京华的诗人也听了一夜的杏花雨。只是西北风所到之处，也是我的安身之所。

    我走不出北国，而北国的水流淌成了我的脉搏。

    “如果你爱大西北，这里也并非寸草不生。”我从小长在陇南的山地，不太理解别人说甘肃都是戈壁荒漠，从小养育我的家乡，树木茂密，溪水潺潺，我从来不觉得它荒芜，这是甘肃的土地；甘南植被类型多样，草原湿地一眼望不到头，到夏天雪山也不会融化，这如仙境般的地方也是甘肃；水车悠悠转动，黄河穿城而过，繁华与古老并存，这也是甘肃。我想说这片土地有很多面，只是许多人不去了解也不愿来；我想说这片土地生机勃勃，是多变的画卷；我想说这片土地是我的家，我走不出，可唯独它收容我，我想说的很多很多，最后落笔写却只有“荒芜”两个字……

    旁人问起，为什么你们还是选择在省内上大学呢？我们沉默，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何种景致，可还是义无反顾来了，事实上这片土地确实收容了我，供养了我。

    总有一天，我会看到这片土地的其他风景。看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看七彩丹霞，岩壁如花；劝君尽一杯酒，遥望阳关；在玉门关，等春风。

    梦醒了，金城的生活依旧，但扎根不止。

    见习编辑：郑欣宜

    责任编辑：周伟

兰州财经大学学生 王雅婷（19岁）